他功成身退,再完滿不過。方容遠遠對他比了個拇指,也不知有沒有被看見。
如今領頭造反的前朝公主中了箭生死不明,儲煜本是想先打贏這場再論其他,可安西祥卻並不這樣想。
只見他的軟劍在半空甩動一個來回,聽見‘嘩啦’一聲,便收劍回腰,脫離開戰場,直奔公主而去。
他神色既不驚慌失措,也沒有憂心忡忡。
方容不用多說什麼,眾將士自然明白乘勝追擊。他的命令還未落音,重新亢奮的人潮已經越過他,直奔對面去了。
安西祥將不省人事的公主打橫抱起——
一陣風從方容身旁刮過。
一個人影猛地竄了出去,方容僅看背影也猜出了這是李廉。對方的方向很明確,縱身幾個起躍,緊追著安西祥而去。
儲煜正與安西祥對峙。
兩人的對話方容沒有聽清,他也來不及去阻止已然遠去的李廉,剛轉身欲尋蔣金昭,就聽周身兵將一聲驚呼。他連忙轉身——
儲煜身旁一位北王禁衛不知為何,竟抬袖露出一柄短劍,直刺入安西祥背後。安西祥懷抱著公主,單手將人擊飛出去,禁衛當場氣絕身亡。
方容挑眉。
狗咬狗?這倒是有些戲劇性了。
儲煜見到安西祥受傷,臉上的神色卻並不如何高興。方容很難相信這件事不是他的背後授意,可安西祥顯然對此已經堅信不疑。
對方看錶情不太痛苦,看不出究竟受傷輕重。
方容抬手往前一揮,大批人馬已經往前突進。眾人興奮不已,大聲叫喊著亂七八糟的口號,都明白勝利在即,愈發有力氣了。
而早已衝出去的李廉,此刻也已經到了公主身前。
安西祥對他說了句什麼,便轉身要走——
方容把目光從他們身上移開,問身側的崔先生:“派人去御書房,把皇上先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崔先生領命去了。
可沒過一盞茶的功夫,他臉色難看的退了回來:“王爺。”
方容先見到他神色,皺了皺眉:“怎麼——”他順著崔先生視線的方向望過去,臉色也難看起來。
就在人群中央,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手裡提著還未來得及換上龍袍的小皇帝。他被無數把刀劍指著,卻毫無懼色。他略一抬眼,下一刻已站在安西祥身側。
小皇帝與他截然相反。
小臉上的恐懼任誰都看得清清楚楚,眼淚珠串似的掉。被抓到這裡,他還沒站穩,一雙眼睛就在人群中找來找去。
方容的身影很快被他望在眼裡。
他的委屈忽然更甚一分,堪堪穩住的嘴角驟然下拉,又抿得死緊,半個字也沒有說。求救也沒有。
方容看著他。
那老者忽然說:“方容在何處?”
李叔猛地抓住方容的胳膊,對他搖搖頭。
老者沒聽到回話,又說:“如今看來,這小兒並無用處了?那留著也是個累贅!”他抬掌,出招的樣子不像是虛張聲勢。
方容明知這只是個激將法,也不得不站了出來:“慢著!”
對方掌心一轉對著小皇帝腳前的地面,下一刻,那方青磚就碎成了砂石。
老者依然面無表情,漠然道:“如此一來,我們便可以談談條件了。”他隨手把小皇帝扔到一旁,往前踏了一步:“斷你一手,還是斷你一腳,你自己選。只要你投降於我,我尚可留你一條狗命。”
方容忍不住看了一眼踉蹌摔在地上的小皇帝。
這老者想來就是前青龍衛首領了。李廉提起過他的武功深不可測,即便這樣,在戰場上他也並不可怕,可這樣的一個人抓住了小皇帝……
方容不想斷手,也不願意斷腳,但小皇帝的命也不能丟。
“皇叔,我要下詔、朕要下詔書,朕把皇位禪讓於皇叔。”小皇帝忽然高喊道:“皇叔——”
“聒噪。”老者揮袖將他掀飛出去。
小皇帝落地後嗆咳起來,他摔得不輕,不知道有沒有受傷。
方容往前一步,怒斥:“你對一個孩子下這樣的狠手,未免太過分了吧!”
老者道:“當初殺害我半歲皇侄時,怎不見有方家的人說聲過分?”他言罷,面上恨意一閃而過,又抬起手——
被安西祥攔了一攔。
老者這才作罷,他收手時轉了轉手腕,不知做了什麼,安西祥猛地往後蹬退了兩步。
被他抱在懷中的公主這時悠悠轉醒,一眼見到老者,神色瞬時激動起來:“王叔!”她掙了掙,從安西祥懷中下地,卻失力險些摔倒在地,被守在一旁的李廉及時攔腰扶住。
公主激動的神色稍僵硬片刻,大約是疼痛難忍,她緊緊閉著眼睛,許久才帶著起聲說:“你,你怎麼來了?”
李廉苦笑:“我也不願來,可你在這裡,我……”他抓著公主的手:“雲妹,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安王常年作戰,你贏不了他的——”
“你又懂什麼!”公主漸漸冷了臉,她一把甩開李廉的手,往後跌撞進安西祥懷中:“你可知方姓狗賊,害得我國破家亡!你即便不願助我,也沒道理勸我放下這樣的深仇大恨!”說完,她的目光在李廉的臉上停住一瞬,才捂著傷處空咽一下,轉過頭說:“王叔,你終於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昨晚到家已經三點了……
對不起我又遲到了_(:3 」∠ )_
☆、第56章
被挾持的小皇帝成了反敗為勝唯一的絆腳石。
方容一時進退兩難。
雖然他打心底裡明白,今天無論他投降還是繼續殺伐, 小皇帝落在了對方手裡, 都逃不出一死。畢竟這其中並沒有可以妥協的餘地, 就連方容自己捫心自問,也不會放過一個讓自己國破家亡的仇人。
艱難的是,現在需要讓他來選擇小皇帝死亡的時間。是提前,還是延後。
李叔還是力勸:“主子,安危為重!如今的境地, 連皇上都已親口言明要將皇位在此時禪讓於您, 這份口諭明正而又言順,在場者皆作證人, 您便不要再顧忌前後了!”
方容握住佩劍的手緊了又松, 鬆了又緊——
崔先生道:“王爺,事不宜遲啊!”
方容心想,又哪有這麼簡單的事?
他並不介意揹負什麼罵名,也不在乎什麼皇位。可對面的孩子是方冀唯一的兒子,是他見過許多次,口口聲聲喊他作‘皇叔’的。
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