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版
首頁

搜尋 繁體

正文 3.勝利者的戰場

熱門小說推薦

正如威廉所料的,昂古萊姆伯爵在第三天的中午發動了進攻。

之前受到挫敗的騎士們再度提劍上馬,誓言要不惜一切代價洗雪恥辱,維護他們騎士的尊嚴。

這隊接近兩千人的騎士戰隊以及僱傭兵被分為三支,他們的盔甲在陽光下閃亮著刺眼的光芒,馬蹄震動大地,比起之前小規模的騎兵攻擊更具威勢。在他們身後,是四千步兵,就像一群準備撿拾獅子咬剩肉食的豺狗,跟隨在騎兵隊後。

接到報告時,威廉正坐在帳篷裡吃著簡約的午餐,聽到屬下的回報,他沒有半點慌張,只是將刀叉放回盤子上,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揉成一團丟在餐盤上,然後站起身。

埃裡克道:“公爵大人,請下令吧!”

另一位諾曼底雙雄,盧瓦將軍早已拿起了他那把巨大的劍,急躁地等待著威廉的命令。

在即將開始的一場硬仗前,年輕的威廉顯現出與這個年齡不相稱的沉著與冷靜,他吩咐道:“埃裡克,你傳令下去,弓兵分成三隊,排布在左右兩側,等敵方的騎兵衝進來,就在標樁後直接攻擊。”

“是。”

“盧瓦,讓你麾下的騎士跳下他的戰馬,給我到最前面的標樁戰壕裡站好了,用他們手裡的劍給我割下每一個衝過箭雨的人頭。聽著,保護好你們身後的弓兵,我要看到箭矢的暴雨一直下到戰鬥結束。”

下馬作戰對騎士來說並不是一種光榮的戰鬥方式,但對這位最嗜好近身肉搏的盧瓦將軍來說,卻是最令人興奮的命令。

“遵命!!”

***

在昂古萊姆軍前進的瞬間,戰鬥的號角在阿朗松城前響起,一場實力懸殊的戰鬥打響了。

昂古萊姆的重騎兵一隊接一隊的銜命作戰,就像一柄銳不可擋的劍直直插向公爵軍的心臟部位。這些騎兵就像撲向羊群的惡狼般兇猛,他們完全不理會在最前面被陷阱和壕溝陷落的同伴,甚至踩踏過那些還沒死的人。

在這些騎士的心目中,爭取戰功是獲得榮譽的唯一途徑,他們必須在君主面前表現自我,而衝在最前面,殺死更多的敵兵,正是他們熱衷戰鬥的目的。

戰鬥異常的慘烈,昂古萊姆的騎兵數量相當多,當他們衝破了公爵軍僅僅花了一晚所建成的防線,馬上在公爵軍的陣營裡大規模地展開殺戮。在一片混亂中,只聽到那些一見到敵人就衝殺過去的昂古萊姆軍騎士不停地高喊著:“殺啊!!殺死敵人!!殺啊!!”

然而這些騎在馬上的騎士在橫衝直撞中,雖然公爵軍有所死傷,但他們往往無法砍到躲在標樁下計程車兵,更多的,他們被那裡的qiang兵,或者是卸下馬匹的騎士斬落馬下。

然而他們始終不願意從馬上跳下來,徒步與敵軍作戰。

與這群瘋狂攻擊的騎兵相比,公爵軍方面顯得相當冷靜,並且更加有條不紊。被下令卸馬作戰的五百騎士都是萬中無一的精英,他們不僅有以一敵十的強悍,更重要的,他們站在徒步作戰計程車兵當中,適時地強化了步兵的戰鬥力量,並且在很大程度上振奮了徒步軍隊計程車氣。

公爵軍的弓兵在騎士們的保護下完好無損,不停地發射致命的箭矢。更近距離的箭矢攻擊不禁能刺穿盔甲,甚至能射穿人體。那些叫囂著的騎士還沒衝到標樁前,就已經被更快的利箭刺穿腦袋。

昂古萊姆看到他們的騎士明顯佔不到便宜,立即傳令下去企圖重整隊形,改變攻擊策略。但諷刺的是,這些最關心忠誠和光榮的騎士們早就殺紅了眼,他們為了爭取自我的榮譽,只看得見眼前的敵人,全然忘記了戰爭並不僅僅為了個人的光榮。

伯爵的命令被忽視了,陣地上仍然是一片混亂的廝殺。那些昂古萊姆步兵跟在騎兵後面乘亂衝入敵陣,然而這些從未受過良好戰鬥訓練的農夫,當面對伯爵軍那些訓練有素的步兵以及卸馬的騎士時,僅是數量上的優勢已明顯消失,昂古萊姆驚訝地發現,他這支七千人的大軍被威廉以五千人給壓制了。

這場並不是短兵相接的戰鬥,拉鋸的劇戰持續了整整一天。

最後,公爵軍以卸馬的騎士以及長距離攻擊的弓兵打敗了昂古萊姆那些騎著馬匹但毫無紀律、在戰鬥中自私自我的騎士以及亂成一團的農夫步兵。

廝殺的聲響從一開始極具威勢的震耳欲聾,到最後剩下了一片死寂。

殘斷的旗幟歪斜地插在泥土上,到處都是馬匹和人的屍體,血腥引來了覓食的豺狗,天空中盤旋了一大群漆黑的禿鷹,它們垂涎著腐朽的美味,從空中飛撲下來享受這頓大餐。即使人還有沒死,禿鷹也毫不在乎地撲上去,準確無比地啄下它們認為最鮮美的眼球,豺狗會活生生地撕扯重傷者的囧囧,讓他死得更加痛苦。

戰勝者開始清理戰場,將敵方的屍體堆在一塊燒掉,己方死亡計程車兵則選擇地方埋葬,如果有人認識他,則會將他身上的遺物摘下來,帶回去給他們的親人。

日落的戰場上,孤高的年輕公爵站在剛剛被清理過的戰場,冷眼看著不遠處一片充滿死亡氣息的土地。一匹雪白的戰馬在慢慢踱步,從威廉身邊經過,它的身下拖著一具騎士屍體,屍體的一隻腳仍掛在馬鞍上,一支箭從左眼灌入,死狀可怖。

用優美字眼描寫戰爭的人,必定是沒有親眼看過真正的戰場,在這裡,沒有飛旋如舞的寶劍,也沒有無與匹敵的英雄,只有真正的死亡。

夕陽拉長了威廉的影子,他聽到了身後沉重的腳步。

“大人,請回去吧!這裡不安全。”

“傑克遜,我非常喜歡這裡,”威廉沒有回頭,他從地上拔起一把斷裂的劍,上面仍然沾染著大量血跡,“瞧,在這個地方,只有站著的人才是勝利者。”

吟詠的詩人時常會稱頌那些英雄王,當他們看到自己一手掀起的戰爭所造成的大量傷亡,內心會充滿愧疚,然後難過流淚,充分自省自己的行為。然而這隻存在於傳頌的詩歌,試問一手帶動戰爭的人,有哪一個不是充滿了野心以及征服欲?有哪一個會因為自己的勝利而愧疚?!

傑克遜站在他的身旁,無言地凝視著他的君主。

但他無意讓威廉囧露在危險中,畢竟這是剛剛結束戰鬥的戰場,任何情況都會隨時發生,正當他打算再度勸告時,眼角突然感覺到一點刺亮,對於攻擊的敏銳反應讓他瞬間擋在威廉身前,同時舉劍橫掃,就聽“叮!”一聲脆響,一支短箭被擊落在地。

在堆起來的屍堆裡,居然有一個拿著弩弓的刺客!

刺客見一擊不成,連忙從屍體中滾出來逃跑,但在他面前,高大的男人已擋住了去路。

劍光閃過,刺客持弩的手臂已被砍落在地,鮮血與慘叫同時響起,但更無情的劍尖撩在脖子旁,只要他稍有異動,馬上就要被割斷咽喉。

威廉竟然沒有一絲驚慌,只是淡漠地站在原處,看著約克遜制服那名暗殺者。自八歲開始他已跟隨著母親四處躲避刺客的暗殺,這種讓尋常人驚惶失措的行為如今已無法引起他任何的興趣。

“說。是誰指使你刺殺公爵?!”

傑克遜一向和煦的臉上,出現了教人退避三舍的嚴酷殺意。

刺客抱著臂膀,緊抿著嘴巴,那雙賊眼睛四下張望企圖尋到空漏逃跑,傑克遜沒容他拖延時間,只見他提劍一砍,竟將對方的另外一隻臂膀砍了下來。

刺客慘叫著倒在地上,失去雙臂的劇痛讓他幾乎昏過去,可惜這並不能換來對方的同情,劍尖再度指向他的咽喉。

傑克遜的聲音就像來自地獄的惡鬼般殘忍:“你只有兩個選擇,說出誰是指使你的人,或者,馬上被割斷喉嚨。”

“慢、慢著!我說!!別殺我,別殺我!!”刺客慌了,本來以為威廉身邊只有一個尋常的護衛,卻不知原來是個厲害的人物,他的雙臂已經失去了,現下他只求能夠活命,至於出賣僱主,這已經是不得已的事了!“是赫裡夫德伯爵!是他僱我刺殺公爵大人,我也是不得已……大人,求求你放過我吧!”

傑克遜回過頭去,詢問地看向威廉,威廉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那名刺客正暗喜能夠活命,可下一刻,他張大了眼睛,驚恐地瞪著失去頭顱的脖子在不遠處噴著血。

傑克遜砍掉了刺客的腦袋,將劍囧囧劍鞘。對於企圖傷害公爵的人,沒必要留情。

“大人。這裡太危險,請大人回營地吧。”

“嗯。”威廉有些不悅,抬頭看見幾滴的鮮血濺在了傑克遜的臉上,這樣嗜血的模樣非常不適合這個平日裡溫和老實的男人。

他從懷裡掏出一塊絲綢白帕,丟了過去:“擦一下臉,我不想讓全營的人都知道剛才遭到了暗殺。”

“是。屬下會注意。”傑克遜接下手帕,但並沒有真的拿去擦,在威廉轉身離開的時候,連忙用手臂處的衣袖擦乾掉了血跡,然後將絲綢的手帕收在口袋裡。

當他們回到軍營,卻發現埃裡克氣急敗壞地等著他們。

一見威廉回來,埃裡克馬上衝過去:“公爵!你有沒有受傷?!”

在戰場上發生的任何事,似乎都瞞不過這位耳朵極長的埃裡克將軍,威廉搖搖頭:“對方只有一個人,傑克遜已經處理了。”

埃裡克確定威廉沒有任何損傷後才鬆了口氣,積壓的怒火朝跟傑克遜兜頭噴去:“傑克遜!為什麼你沒有阻止公爵到那種危險的地方?!你難道不知道在混亂的戰場隨時可能發生意外嗎?!公爵要是受傷,你就是死了也不能補償!!”

傑克遜的臉色有些蒼白,但並沒有反駁他的話,只是站在那裡,挺直了腰桿接受對方的責備。

倒是威廉說話了:“夠了,埃裡克。不過是一兩個刺客,這就嚇破你的膽了麼?”

“公爵大人……”

“好了,你現在擔心的不應該是我有沒有受傷,而是那位派來此刻的老傢伙,赫裡夫德伯爵,他在想些幹什麼!”

埃裡克愣了一下,隨即說道:“是刺客供出來的?”

“對。”

埃裡克沉默片刻:“或許並不是赫裡夫德干的,僱傭一個不太高明的暗殺者,還暴露了自己的姓名,這種拙劣的技巧,大約是赫裡夫德的死對頭乾的,想趁亂撈一把。大人,你打算怎麼對付?”

“既然供述指向赫裡夫德,我當然會向他問清楚,要求他澄清一切。當然,躲在暗處裡的人一定會忍不住走上臺面,到那時……”威廉沒有說,但埃裡克清楚看到他眼中明顯的殺意。

“那赫裡夫德呢?”

“刺殺公爵的罪名應該處以絞刑。”威廉笑得相當平和,與他說話的殘酷程度極不相稱,“不過看在他跟隨父親多年,我可以不計較,只收回他的爵位和封地就足夠了。”

“他算是無辜吧?”

“可惜我不需要一個立場搖擺,時常嘮叨阻撓我的老傢伙。”

埃裡克哈哈大笑:“我幾乎可以想象那保守的老傢伙聽到這個訊息,蒼白著臉請罪的模樣!”

“好了,我累了,埃裡克,你下去吧。”

“是。”

埃裡克離開後,威廉看著一直站在那裡的傑克遜,高大的男人緊抿著嘴唇,低垂著眼簾。

對於這個有點死心眼的男人,威廉不禁嘆了口氣,他走過去敲了敲他的肩膀:“傑尼,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別想太多。”

“大人,埃裡克大人說得不錯,這確實是屬下的疏忽。”

傑克遜抬起頭,眼中有著沉重。

威廉忽然笑了:“你沒有自己想象的重要,傑克遜。即使沒有你,我難道就不能保護自己麼?”

蘊含薄怒的語氣讓傑克遜有些不知所措:“不、不是這樣的,大人,我只是……”

“夠了。注意自己的身份,我並不希望留一個過分干預君主的護衛在身邊。”

他的話相當直接,也相當殘酷,比起利劍更為傷人。

傑克遜不禁一震,心中有著自嘲的心酸,但還是向他的君主鞠躬道:“屬下知道了。”

他臉上那種卑微的隱忍,威廉看在眼裡,更是覺得煩躁。

“下去吧。今晚派別人過來守夜。”

傑克遜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但他還是忠實地執行了他的命令。

***

一大早,威廉便梳洗完畢與兩名將軍以及他們的副將在軍帳內商議軍務。

對於之前一場戰役,阿朗松城的大敗已重重削弱了昂古萊姆的軍力,昂古萊姆下令軍隊後退入城,採取防守的姿態。而公爵軍也已將城池團團圍困。

阿朗松城在經年類月的奢華中,堅固的城牆已經抵受不了戰爭的洗禮,只要威廉一聲令下,阿朗松的城牆將會倒下。

“大人,我建議勸誘他們投降。畢竟對付這種垂死掙扎的小獵物,沒必加大我軍的傷亡。”

對於埃裡克的建議,其它人都覺得非常合理,攻城戰一向是耗費軍力的戰鬥,如果能夠讓對方無血開城,那是最好不過。

眾人看向威廉公爵,見他雖然尚未表態,但神情上相對和煦,似乎已經同意了埃裡克的建議。

然而,正在他們打算讓昂古萊姆伯爵獻出阿朗松城時,斥候帶來了一個震驚的資訊。

威廉帶領著眾人來到阿朗松城下,在那裡,他們看到高高的城牆上,一副副皮革像旗幟一樣被掛了起來。將領們正奇怪著這種近乎無聊的行為,就聽到城牆上有人高聲呼喝:“這是皮!是皮匠的皮子!哈哈——威廉公爵,哪一副是你的外祖父用過的?”

所有人,包括跟隨而來計程車兵都愣住了,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威廉,近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前公爵的私生子,他的母親是一個貧賤的農家女人,而這個有幸得到羅伯特公爵青睞的女人的父親,曾經做過剝牛屍皮革的皮匠。人們都認為,如果他不是羅伯特公爵唯一的兒子,以他貧賤的出身不可能成為下一任的公爵。

儘管如此,人們也從來不敢將此事當作談資,因為年輕的威廉公爵對他的出身相當敏感,敢拿這樣的話題作文章,將會被視作對公爵的冒犯,必定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然而昂古萊姆伯爵,卻一而再地利用此事嘲諷威廉。

年輕的公爵大人站在那裡,抬頭清楚地看到在上面高聲叫喊的人那張幼稚囂張的臉,他認得這傢伙,是昂古萊姆的小兒子。

出乎眾人意料的,威廉並沒有大發雷霆,他只是冷冷地笑了笑,但站在他身邊的埃裡克卻感到了一股森寒。

威廉回頭,邁開大步離開了城牆下,在眾人面面相覷時,聽到他冷酷地下令。

“攻城!”

最近更新小說

最重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