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風雨前苦澀的寧靜…
有些時候,事物的表像只不過是假像,它們是在誘發本質的浮現。
自我高燒的那晚開始,我也放下了一切擔心與憂慮。
視力的模糊,腸胃的抽搐,間歇的乾嘔,都是身體過度疲勞的表像,它們的種種表現無一不是在告訴我高燒的臨近。
我相信,高熱的溫度一定能把體內毒素蒸騰,只要咬牙挺過這幾天,我周圍的景色會依舊美麗。
於是,我陷入了四十度的熾熱狀態,像個火球把整個房間燒熱。
短短几日,我搖身一變,成了二十一世紀的哪扎。
高燒讓我產生幻覺,半夢半醒中,我只感口吐烈火,手控火焰,腳踏火輪。
模糊的雙眼被燒得痛如針刺,翻滾的五臟六腑幾欲燙熟。
沒有被太多病痛經歷折磨的我,這次有些吃不消。
“恩…咳…”
這是幾日來我甦醒的訊號。
“怎麼了?感覺好點了嗎?”
意料中,一個身影坐到了我床邊,他溫柔的聲音讓我感到安全。
“恩…我餓了…”
望著眼前輪廓不太清晰的他,我提出了要求。
“想吃飯了?呵呵,我這就給你盛去,早做好了。”
幫我掩好被子後,他開門下了樓。
我慢慢抓起放在床邊的教科書,緊緊抿住嘴唇。雖然眼中的他很模糊,但我心裡卻比誰都清楚。
我知道發燒的幾日,郝申辰一直陪在我身邊,我因病痛而消瘦,他卻因我而消沉。
“飯來了,嚐嚐我今天熬的粥。”
郝申辰把碗放到桌上,輕輕將我扶起靠在床頭。
“真香啊…今天我特別想吃飯,有胃口了。”
我揉著仍隱隱作痛的頭,緩慢轉動眼珠,從桌上的碗移向坐在床邊近在眼前的他。
“那就是快好了。看來前兩次打的點滴都挺管用,你好好休息。”郝申辰端過碗,輕輕吹著勺中的粥,“來,吃吧。”
“啊─”我笑著張大嘴,一口叼住遞上的美味香粥。
口中咀嚼著食物的美味,腦中回憶著郝申辰送我去醫院的那晚,心中釀著勝過蜂蜜的香甜。
聽幫我打點滴的護士說,我被送來的那晚,已燒得頭腦胡塗,神志不清。那個揹我進診室的男孩,疲憊的面容流露焦急。
“你怎麼眼圈都黑了?是不是因為照顧我才…”
近距離,我才看清郝申辰疲憊的地步,可不等我說完,他卻笑道:
“沒有,我學習學的,過兩天要有個考試。你這幾天除了吃就是睡,我也沒做什麼。”
對病人來說,如果有個人一直守在自己身邊,就足夠感動了。
“等我好了,一定得請你吃頓飯!”心存幸福感激的我又吃下一口他喂的粥。
“不用。”郝申辰笑了笑,“以後少氣我就行。”
“哪有!我什麼時候氣你了?”我咬住勺子不放,以示抗議。
“你是不是腦子不燒清醒了?又開始裝蒜。”
郝申辰喂完最後一口,收拾了碗筷起身拉開房門。
我抱著被子,舔著唇上留有的粥香,叫住了他,“那個…你吃了沒有?”
“沒呢,當然得先把你這個病號餵飽再說。我現在下樓去吃,你睡覺吧。”說著,他關上房門,把我獨自留在屋中。
不知不覺,我和郝申辰間產生了一種說不出的默契,而且,現在的我越來越喜歡這種感覺。
雖然有郝申辰無微不至的關心,但總覺得這些日子缺些什麼,仔細想想,原來是天平另一端安然的分量。
奇怪,為什麼這幾天他沒有和我聯絡。
越想越不對勁的我忙趴起來翻出手機,沒想到,手機竟一直處在關機狀態。
明明記得發燒前一晚手機還開著,而且是剛換上的電池。
難不成…壞了?
想到此,我緊緊按住開機鍵,幾秒後,閃亮的螢幕出現了。
沒壞啊…那是…
管不了那麼多,總之得聯絡上安然。
不想安然的號碼剛按到一半,振動便告訴我來電的訊號,二話不說,我鑽回床上接聽。
“喂?!是小然然嗎?!”安然暴躁的聲音透過聽筒吼來。
“是…是啊…你怎麼了?”我一時被嚇到,感到莫名其妙。
“什麼怎麼了!這幾天幹什麼去了!給你打電話一直都說關機!!給你家電話要不沒人接,要不就是你家那房客說你不在家!我都急死了!!差點報警!!你現在在哪呢!?我過去找你!!”
聽過安然的一頓怒吼,我本懷疑的心再度溫暖起來。
這種關心方式讓我迫不及待想見他。
“我…在家呢…這幾天發高燒了,現在還沒好…”我乖乖地實話實說。
“啊!?發燒了!?我這就去你家!操!原來這幾天我都被你家那個混蛋給耍了!看我收拾他的!”
“不是的…喂?喂?!”
不聽我解釋,安然結束通話了電話,不出意外,我應該很快就能見到他。
[原來這幾天我都被你家那個混蛋給耍了!]
難道我的手機是他關的麼?
他為什麼那麼不願讓我和安然聯絡,是因為…
我握著手機躺在床上發呆,微熱的身體讓我昏昏欲睡。
熟睡中,我感覺有人走進我的房間,溫暖的手掌輕輕摸著我的頭髮,溫柔撫著我的額頭.
又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門鈴把我驚醒。
斷續的鈴聲充滿憤怒,企圖把門爆破。
是安然麼?
恍惚中我睜開眼,空蕩蕩的房間除了我,沒有郝申辰;幾秒種後,那火暴的門鈴聲也相應停下。
想到樓下即將爆發的大戰,我再次從床上趴起,悄悄拉開房門,踮著腳尖來到樓梯口。
“你他媽這個混蛋,開門讓我進去!”
是安然的怒吼。
“我不會讓你進來的,這兒不歡迎你。”
郝申辰沒有感情的口吻。
“我是來看小然的,跟你沒有關係!識相的趕快閃開!”
我扶著樓梯,慢慢探出半個頭,重重揉了揉模糊的眼,視線這才變回清晰。
“怎麼和我沒有關係?這是我們的家,不是你的家,倒是你…識相的趕緊走人。”
郝申辰剛剛喂粥的溫柔全然不在,此刻又換上那副冷漠沒有表情的臉。
“哼,少來這套,我和小然的事你管得著嗎?!還真以為自己是根兒蔥啊,什麼事都想管?!我看啊…你就是一條看門狗!既然這樣,你讓小然下來,我帶他走!”
安然架住門框,露出兇態的蠻橫。
“你說誰是看門狗?!我告訴你…他不想見你!你也別想再見到他!”
郝申辰一把揪起安然的衣領,揚起唇角,狠狠瞪著他。
“哼,我看是你一相情願想把他留在這裡吧?!”安然嘴角一扯,忽地提高嗓門,“小然然!!我來了!!你聽見了嗎?!快點下來!!我帶你走!!”
當我剛想邁出腳步去阻止兩人的爭吵時,卻聽到郝申辰的聲音。
“你鬧夠了沒有!?你難道不知道病人需要好好休息麼!他只要和你在一起就不會有好事,你這種人根本不值得信任!”
“哼…”安然咧嘴嗤笑,低頭沉默了片刻,猛地抬頭盯向郝申辰,“言外之意…他該信任你嘍?看你這麼有自信,一定認為自己在小然心中地位很高吧?很可惜啊…這麼一個重要的人…我怎麼從未聽他提起過啊?相比下,他和我在一起更開心啊。”
我猶豫著縮回伸出的腳,坐在臺階上,靠著欄杆,目光發直地繼續傾聽。
“掛在嘴邊上的不一定最重要,天天笑的不代表最開心,只有他心裡才清楚。”
是啊,千變萬化的表像背後只有一個本質。
只是,這個本質到底是什麼,我現在還沒有真正體會與領悟。
“哼哼…我看你是…喜歡小然吧?”
安然的突然質問讓我的心猛然間跳起,我貼著欄杆,生怕漏掉接下的答話。
“你喜歡他麼?”
沒有正面回答,郝申辰反問安然。
“當然喜歡了!不喜歡我這是幹嘛呢!”
安然果斷的回答,讓我感到安心。
“你是真的喜歡他麼?你願意為他付出一切麼?如果以後他遇到困難,你會沒有怨言地去幫他麼?就像對待你自己的事一樣?你能做到麼?
郝申辰剛還激動的語氣,此刻又恢復得平靜如水。
“當然了!我一定能做到!”又是果斷肯定的回答,沒有思考。“倒是我剛才問你的,你還沒有回答。”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不知發生了什麼情況,我忍不住又探出腦袋,向門口望去。
這次,卻看到了郝申辰前所未有的堅定俊容。
“有些事答得快,卻並不代表好,不假思索地憑空回答,往往到最後連先前許諾的事都無法做到。我不相信你。”
“我看你是在嫉妒我!能不能做到,時間證明。哼哼…我可不像你,喜歡一個人不敢承認。”
安然打掉郝申辰的手,抱胸而立,笑的得意。
“呵…喜歡的人應該放在心裡,而不是掛在嘴上。喜不喜歡是我的事,沒必要讓你知道。”
“少在這說廢話!我今天來可不是看你的,趕緊滾開讓我把小然帶走!”
“是啊。和你這種無知的人說了這麼多,我也覺得是在浪費時間。不過,我今天肯定不會讓你進來的。你要打架,我奉陪,但不是在這兒。”
話閉,郝申辰推開安然,一個擠身鑽出大門,“砰”的一聲巨響,接下的所有聲音被隔在門外。
[喜歡的人應該放在心裡,而不是掛在嘴上…]
也許,現在在他們面前出現並不是最好的選擇,我發熱的頭腦又開始暈脹。
我想,該是我捫心自問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