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24
徐光旭接到了訊息,終於稍稍安下心,可是沒過多久又擔心起來。
小余陛下生病了。
勞累,洗澡的時候又受了涼,加上一直在生徐光旭的氣。
大夫已經來看過,小金小銀正準備去抓藥呢。
小余陛下蓋著薄被躺在床上,還是覺得冷。
“小錦,我難受……”
我擦擦額頭上的汗,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難受……”
我很害怕聽到這樣的聲音,害怕聽到“難受”,這是最不易抓住的感覺。每當說出這個詞,只覺得深深的無力,痛苦被卡在咽喉中,變成隱忍的呻吟,扭曲的面孔。
我也曾經那樣難受過,在蘇家的每一個漫長的夜,都成為混沌不清的折磨,卡在我前行道路的咽喉中,帶著無處排遣的悲傷。無法疼痛,無法嘶吼,只有如藤蔓般糾結的難受,一滴一滴汲取鮮活的血液,直到迎來發白的指尖和暈厥的黑暗。
小金小銀忙活了半天,好容易才熬好藥,巴巴地端到小余陛下面前,結果小余不肯喝。
“好苦。”
“良藥苦口呀。”除了這句,我實在不曉得如何勸才好,以前的那些調侃與玩笑很沒意氣地逃跑,丟下我一個人口乾舌燥。
看來我是沒有資格罵小金小銀的,自己也屬於那種“到要說的時候說不出來了”的人。
神遊之際,門口傳來一句威嚴的話語:“你們都出去,這裡我來就可以了。”
我一扭頭,原來是徐光旭。
他從小金手裡接過藥碗,快步朝床邊走來。
我剛準備轉臉兒看小余表情呢,香積一把拽過我袖子,把我拖走了。
唉,那兩個人的事,就讓那兩個人自己解決好了。
逢君25
我很好奇徐光旭給小余喂藥的那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以致於那兩人關係居然突飛猛進,一日千里。
更恐怖的是小余陛下居然乖乖開始唸書了!當我表達出自己的驚慌時,香積差點一口茶水噴出來,叫道:“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是哦。
我用力甩甩頭,企圖把那些不正常的想法丟擲腦海。
小余病好後,小金小銀終於又得空閒了,開始四處探尋最新八卦訊息,其實我一直很想向他們兩個打聽小余和徐光旭的八卦的說,幸好上次沒罵他們,否則現在都不曉得怎麼開口。
某日終於偷得半日閒,我親自泡了一壺茶,準備讓小金小銀好好八一八,可是那兩個人居然露出無比驚訝的表情,還說“你不是天天跟他混在一起麼,你都不曉得,我們哪可能知道?”
……
看來這兩個人我還是要罵的……
秋天就快要到了。
我躺在軟塌上,散了長髮,閉起眼睛。
熟悉的腳步聲響起,由遠及近,帶著難以言喻的親切感。
我並不睜眼,卻難掩嘴角的笑意。
隱約展露的,會心的笑。
“小余陛下,微臣未出門迎駕,罪該萬死,還請陛下責罰。”
“好,那罰小錦一輩子陪著我,哪也不許去。”
我保持著躺著的姿勢,調侃道:“臣遵旨。”
小余陛下哈哈笑開,帶著骨子裡的純真,如同無瑕又未經雕琢的玉。
一切彷彿回到起點,我初次見到小余,那麼淘氣卻又惹人疼愛的少年,讓我在荊棘中找到出路,在迷茫中看到光亮。即使現在,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笑著,如同過往的任何時光,一切不曾改變。
我稍稍挪開身體,給他騰出一小片地方,小余立即毫不客氣地爬上軟塌。
“我想把香積贖出來。”
“啊?”
“香積好可憐的,一個人在詠雁館,又不是自願的……”
“哦。”
“我是皇帝唉,我要贖人應該沒問題吧?”
“嗯。”
你就是強搶也沒有人敢說什麼吧。
“嘻嘻,那我明天就去!”
“行。”
“小錦陪我!”
“好。”
“你就不能多說幾個字啊?難得我親自跑來一趟……”
“是。”
“……”
啊,寧靜而美好的夜晚……
逢君26
小余陛下一直認為是自己超有面子,所以在詠雁館贖人的過程才異常順利。
我站在被我拖過來的秦鍾淮身邊,最終決定不發表任何觀點。
天氣已經漸漸變得涼爽,是時候回宮了。
小金小銀忙活了整整一天,才把東西收拾好,小余可是帶了五大木箱的東西來江南啊,要命……
回去那天倒是無比熱鬧的,我帶了嚴清,小余帶了香積。那兩個人還沒上車呢就已經聊得熱火朝天,以至於我忍不住想提醒小余省著點口水路上用。
即將上馬車之際,秦鍾淮拉住我。我轉過頭來,笑著問他有什麼事。
“喏,這個。”他說著,遞過來兩個小巧的木製盒子。
我好奇地開啟來一看,呵,居然是鳴蟲。
“是金鈴子和小黃鈴。天一涼的時候叫得可歡了,讓它們陪著你解解悶兒。”
我低下頭,輕聲道謝。
“小錦,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永遠留在我這裡,不讓你去任何地方。”
是麼。
可是秦鍾淮,你不可以。
沒有人可以。
蘇家不行,你也不行,不要迫我,請讓我來決定。
能夠與小余一起快樂地笑,能夠在這樣柔和的日光下與你交談,已經讓我感受到莫大的滿足。
“或許很快就會回來呢。”我道。
“可是於我來說,這樣的等待總是遙遙無期,茫然而毫無方向,如同薰香的味道在指縫中流走,我抓不住。小錦,你讓我如何是好?”
秦鍾淮,不要這麼說。你答應過不迫我的,這難道不是另一種強迫麼?
遠處,傳來小余陛下的呼喊:“小錦,上馬車啦——”
我回過頭,大聲答應著,向小余陛下的方向跑去。
馬車終於緩緩地前行,江南在我的身後遠去。如果回頭,還能看見秦鍾淮一襲白衣,保持著送我離開的姿勢。他注視的目光,不曾改變。
所以,不要回頭。
前行,不要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