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20
我很懷疑那些雌蟋蟀曾經受了香積的調教,也如他那般囧囧,以致雄蟋蟀個個神勇無比,百戰不敗。總之,自從小余用了香積的絕招後,幾乎沒有在其他場子上輸過,這幾日可謂名利雙得,春風得意。
唉,要是他做皇帝也有這麼成功,我也不至於坐在秦府大門臺階上長吁短嘆,欲哭無淚。
徐光旭已經快要忙完手頭的事,小余陛下的好日子要到頭了,姑且就由著他再樂幾日吧。
我整天在寢室裡喝喝茶看看書,沒什麼要人伺候的,小金小銀正好逮著了機會出去瘋,一回來就嘰哩哇啦地八卦。什麼張家的小兒子看上了李家少主,但是遲遲不敢表白啦;徐家的大少爺新養了個清秀可人的小書童,聽話非常啦;王家的二少爺在詠雁館住了一個晚上,結果第二天楊家大少爺帶了一群人把他拖走啦之類之類的。
我很奇怪明明是人家的事情,那兩個人怎麼激動得跟自己的事情似的,難道我已經跟時代脫節了?!
鹽案到尾聲的時候,嚴清亮出了免死金牌,本來要執行的死刑就這麼生生被攔了下來。據說徐光旭當時十分火大,整個下午臉都是黑的。我有些心虛,所以徐光旭回秦府的時候我都儘量呆在寢室裡不出去。
嚴清也曉得這個人情欠得太大,今天上午找到我,說他願意同我回京,終生在宮中為僕。我怎麼可能答應他,但嚴清鐵了心,根本不聽我的。我只好先答應帶他回京,以後的事讓以後來擋。
逢君21
上午才把嚴清送走,下午小余就出事了。我因為怕與徐光旭見面,這幾天都沒有去小余那裡。今天上午徐光旭去找小余陛下,問他功課進行得怎麼樣了,該背的書有沒有背。要知道這些天可愛的小余寶寶都在忙他的可愛的蟋蟀寶寶喲,簡直要命,估計已經連《論語》《詩經》都忘得差不多了,哪還背得出來徐大人指定的篇目喲。上午我又不在場,以前還有我幫他撐著……
等我趕到小余陛下寢室的時候,連小金小銀都能感覺到那裡氣氛不對了。我看看被摔了一地的書,又看看徐光旭發黑的臉。他本來因為鹽案的事就氣得不輕,小余又頂撞他……
我從角落裡靠近小余,悄聲道:“還不趕快向徐大人賠罪,愣著作甚!”小余明顯是在賭氣,不理我,也不肯賠罪。
徐光旭也不管他,走到放蟋蟀的架子前,一伸手就把小余陛下的蟋蟀罐取了下來,道:“就是這東西害了你!你知道歷朝歷代多少皇帝為了鬥蟲荒廢了朝政麼,你知道多少人深陷蟋蟀賭場甚至拿出房子財產老婆女兒做抵押,最後家破人亡麼?!你這些天在做什麼當真以為我不知道?”言罷將蟋蟀罐狠狠摔到地上,沉悶的聲響砸在在場眾人的心頭。
我嘆口氣,從角落裡走出來,跪在徐光旭面前道:“徐大人息怒,這玩蟲的事情是臣教皇上的,該受罰的是臣,只求徐大人能給皇上一個改過的機會。他還是小孩子心xing,難免愛玩,我卻引著他縱著他。”
小余本來心裡就委屈,又看著我受牽連,結果一抽一抽,哭得滿臉是淚。小銀想上去幫他擦眼淚的,可是手帕還沒有碰到小余陛下臉上就被他一把推開,然後一個人跑走了。小銀當然馬上跑去追,卻被徐光旭硬攔下來。
“你就讓他去,別縱著他,我看他能怎麼樣,還天翻地覆了不成?!”
結果,小余竟然整整一晚上都沒有回秦府。
逢君22
直到第二天中午,小余陛下還是沒有回秦府。
我已經急得要死。他根本沒有獨自一人過,從小就是被人捧在手心裡長著的,在宮裡頭那還不是千呵萬護啊,誰敢不順著他,誰不替他把一切打點得妥妥貼貼的?
小金小銀往外頭跑了不曉得多少次,還是一點訊息也沒有。我真是不曉得怎麼說這兩個人才好,看你們以後還有什麼臉去八卦。
徐光旭自己也是,罵完小余沒多久就後悔了,現在已經聯絡了知府,實在不行就出動軍隊找。你早幹什麼去了?!你罵小余的時候考慮過這些沒?!現在曉得著急了,簡直氣死人。
中午我吃了幾口飯就去詠雁館找香積,才進門就被香積劈頭蓋臉一頓罵。大意是說你們一個個想死啊這麼可愛這麼會迷路的寶寶就被丟在馬路邊沒人管江南治安再好也是危險的要不是被我發現小余估計就要被人販子賣到象姑館現在已經開始調教了悲劇xing的人生即將拉開序幕……
我聽得冷汗漣漣,趕緊進屋看小余陛下。他正躺在柔軟的床上,已經睡著了,氣息綿長,像一隻安詳的繭。
我稍微安下心來,向香積道了謝。
香積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昨晚我都快休息了,從視窗看見他一個人在街上亂撞。我就讓他進來,他也沒吃晚飯,身上都是灰,眼睛也腫的。”
我嘆口氣,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香積喝了口茶,戲謔道:“感情這皇帝也不好當,還得挨臣子的罵。”
我心內一驚,道:“你如何知道小余是皇帝?”
“前一陣秦鍾淮來包館的時候就覺得你們來頭不小,幾日前我欺負小余,他又尖叫‘救駕’。我從十二歲就被賣到詠雁館學著察言觀色,學著如何伺候人,這點子事還看不出來麼?”
逢君23
第二天的晚上,小余陛下終於睡醒了。
起來以後又餓,香積便吩咐廚房送幾樣清淡的小菜過來。
我扶他坐起來,道:“再怎麼氣也別就這麼跑了呀,真遇到危險怎麼辦?這次幸好有香積……”
小余還是生氣,坐在床上不肯再動,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的那一套,髒兮兮,皺巴巴的。
我替他梳開頭髮,“等吃了晚飯就去洗個澡吧。你先在這兒住著,徐光旭那兒我替你說去。”
“不要提他!”小余一把推開我,“他算什麼東西,也敢教訓我?!”
“可是先皇……”
小余索xing把頭朝牆一扭,連話也不說了。
恰巧此時熱騰騰的粥和小菜已經送到,香積柔聲勸小余喝點粥,才打破尷尬的沉默。
我讓小金小銀先回秦府說明情況,自己則留在詠雁館照顧小余。
等到好不容易洗完澡已經夜深了。
我忙了一天,累得不行,倒在香積的床上就睡。小余陛下可是睡了整整一個白天,晚上精神來了,加上香積話兒順耳,軟言軟語哄得他開心,現在他睡意全無,抱著香積一個勁兒說話。
香積倒還好,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陪陪他也無妨。兩個人扯著扯著就談到讀書的問題上了,香積自然往好了勸,書還是要用功讀的,哪能貪玩一輩子。
“不過是鬥鬥蟋蟀而已呀,搞得那麼嚴重,還罵我,真是。”
“不嚴重麼?你可知我如何被賣到詠雁館?我十二歲那年,爹爹痴迷鬥蟲,去的還都是大場子,幾乎沒有出過小注。每天他一回家,聲都不吭,拿了錢就走。後來又上了高利貸的當,借債去賭,還不起只好拿我做抵押,高利貸的人就把我賣到詠雁館。我吃了那些苦,捱了那些打,好容易才爬到紅牌的位子上來,只為著將來能少受些罪,落得個好死……”
“別這麼說”,小余抱著香積,嘴還是嘟著的,卻隱隱露出些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