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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章:欲加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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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跨越過廣袤的草地河川,長驅直入了北地的山林,在林蔭密覆的棧道間一路延展而去。棧道之前,一隊人馬立地等待著,白底上的黑雁翎紋在風中翻動。為首一人赤面扎須,正是武門的門主血滴子。

老遠,就見幾匹駿馬守著一乘馬車漸漸駛來。

這一天,雁回宮迎來了它的客人,或者是說,迎回了它的主人。

馬車在山前停了下來,血滴子和武門眾人一同對著馬車參拜了下去。就聽血滴子洪聲道:“屬下血滴子,率武門各路,恭迎少主回宮!”

“有勞諸位了,請起。”只聽馬車中傳來一道清淡的聲音,武門的人便站了起來。

血滴子朝裴一葉與上官炎拱手行禮,客套了幾句,便道:“左副宮主與雁回宮諸位囧囧已恭候裴掌門多時了。各位,請吧。”說罷上馬,率先帶了路往前面走去。紅含等人在中,武門的眾徒在後,一路護著他們往雁回望的路上走去。

思召由紅含他們那邊,跟到了血滴子身旁。抬頭只見血滴子一臉凝色,便低聲喚道:“師父。”血滴子側了頭,衝思召低聲問道:“你一路跟著少主過來,他是怎樣的人你可清楚了?”

思召沉默了一下,道:“平時不多露面,凡事都由裴一葉說了算。不似很有自己主意的人。”

血滴子點了點頭,道:“好,他們初來乍到,難成氣候。少主這步棋,確實值得把握。”頓了頓,道:“江南無所那件事,你們都準備好了?”思召道:“證據確鑿。”

血滴子嘴角挑了一下,道:“好,那我們就先去摘了左琉皙和鐵劃銀鉤的子。”看了思召一眼,眯著眼點頭道:“很好,你很好。”思召只笑不答。

車馬一路緩上,從山腳出發到望見雁回宮,也已是兩個時辰以後了。一路上,無論是風光還是時令,都與山下之境大是不同。紅含輕輕掀開了車簾,望了出去。只見遠處,瑞雪堆簷,軒宇浩殿。紅含望著那邊,淺淺一嘆,便化開一團白氣。車窗邊,遞進來一件狐白領的錦藍披袍,只聽裴一葉的聲音傳來:“此處天寒,以後要常記得加衣。”

紅含接過袍子,低頭道:“謝謝。”將袍子裹於身上,攏了攏衣襟,覺得身上暖和些了。裴一葉道:“既然來了,就不要再想了。”紅含道:“我知道。”

車簾一掀,由小槿扶著走出了車門,眼前被瑞雪晃得一亮。抬頭,紅含眯起了眼睛,只見巍峨肅穆的雁回宮傲立在雪中,放眼周圍山巒環繞,延綿而去白了群頭,一覽眾山小。武門門主血滴子在前,躬了身道:“有請少主!”紅含面如沉水,袍角翻動,抬腳踏上了殿前墨青的長石階。

進了大殿,只見穹頂玉柱,幾鼎龍涎繞柱嫋嫋而起。大殿左右,分別站了穿著黑褐兩色雁翎紋的囧囧。正殿之上主位空著,左側位上坐一個人,全身一襲裘白。裘白之中,是讓人覺得同樣淨白的臉孔。看不出年齡,看不出情緒。這個叫左琉皙的雁回宮掌權之人,只是神色淡然地朝這邊看了過來。

紅含只覺被這樣的眼光看著,全身都升起一種莫可名狀的不安。整個大殿又冷又靜。

左琉皙緩緩開口,道:“裴掌門,一路前來,想必是舟車勞頓吧。”裴一葉笑道:“能護送貴宮少主一程,也是裴某的榮幸。”左琉皙這才似看見紅含一般,淡淡道:“少主辛苦了。”殿上眾人的眼睛,已紛紛落在了紅含身上,各有所思。

這時候,只有一個人看的不是紅含。

宣玉身著曲門之服,一同站在左側,目光在紅含一行人中掃了又掃。尋了兩邊,心中微微一沉。為何不見了陳介?正想著,只見上官炎突然朝這邊看了過來,碰上了宣玉的眼睛,對他狠狠地一瞪。

那邊,左琉皙正對紅含道:“宮主去了那麼多年,今日見你,雖然你生得不是很像他,但也很讓我懷念。”紅含看著左琉皙道:“或許我更像我的母親。”

左琉皙微微一笑,目光看在紅含臉上。半餉,卻只道:“你們這一路風塵,何不先行下去歇息歇息?”回頭向一名囧囧道:“為少主與裴掌門安排房宿。”

話音剛落,“且慢。”紅含身後,血滴子揚聲走了出來。就見血滴子抱拳躬身,向左琉皙行了個禮,然後直起身道:“副宮主,屬下適才獲知一事,干係到雁回宮規矩,門戶之變,少主安危。不得不在此一說!”

左琉皙神色莫測看著血滴子,道:“門戶之變?少主安危?”

血滴子朝思召和霄煉點了點頭,道:“屬下為迎少主,特派武門囧囧一十五人前往。卻在路上遭遇不測,損我十三名囧囧。事發突然,我的囧囧將事情彙報於我,才知竟是雁回宮裡的人所為!”話音一落,雁回宮的眾囧囧無不抬起了頭。就聽血滴子道:“霄煉,你來說說,在路上狙殺同門,企圖挾持少主的人,是哪一個?”

霄煉走上前來,嘴角抬了一抬,眼睛看向了宣玉。伸手一指,道:“就是他,江南無所!”眾人的目光“唰”一下集在了宣玉身上。就見宣玉眉梢一挑,目光發寒,直直盯著霄煉。

半餉,左琉皙聲音淡然傳來,道:“江南無所,出來。”

宣玉踏前一步,轉身朝左琉皙跪拜而下,朗聲道:“屬下不曾做過!”

血滴子道:“那日我在雁回宮腳下攔住你,你是做什麼去了?”宣玉只是看著左琉皙,並不回答血滴子的話。

突然,就見曲道雲踏前兩步,說道:“我派江南無所出外辦事,或許正巧撞上了你們辦事的人,多有得罪。但是,你說我囧囧殘殺同門,挾持少主,純屬無稽之談!”說著看向宣玉,心中卻很是忐忑。他料到血滴子會將宣玉之事提出檯面,卻沒想過他會說宣玉殘殺同門……若是宣玉當真殺了那十三人,便是雁回宮門戶之事,便是圖謀對少主不測的證據,那自己又如何迴護得了他?

可若宣玉捅出這麼大的簍子,又怎麼會不與自己說。

正想著,突然“哐當”一聲,思召將一柄劍擲在了地上。微微一笑道:“江南無所,這把劍,可是你的?”

大家看得清清楚楚,地上橫的是一把墨色軟劍。江南無所的名頭在雁回宮何其響亮,這大殿上誰不識得他?一見這劍,便知是江南無所從不離身的軟劍了。

宣玉不動聲色,道:“我確實在辦事路上遇見武門之人也見過少主,只是單憑這一把劍,又怎能說我殘殺同門?”

霄煉冷笑,道:“那你不妨說說,祁州之外的樹林裡,你和我們,發生過什麼事?”祁州樹林,可不正是霄煉企圖找人辱沒宣玉之地?霄煉心知宣玉心傲,斷不可能將這事解釋出口,便乾脆率先說來,汙衊了他。果然,只見宣玉雙手一緊,衝著霄煉怒道:“霄煉!你太不要臉!”

霄煉只笑不語,宣玉道:“祁州之外,當時少主也在。我有沒有做過,是由你隨意說的嗎?”話音落,卻聽一片安靜。

宣玉看向紅含,紅含只垂著眼,沒有看他,倒是小槿微微動了一動,似乎有點不安。過來好一會,紅含抬起眼睛,淡淡說道:“樹林裡?我離你們那麼遠,又怎麼會知道?”宣玉心裡一沉。紅含話音頓了一頓,便繼續道:“我只記得,待江南無所挾著霄煉過來,讓我上馬時。霄煉已是暈迷不醒了……”話音一落,雁回宮的大殿上“嗡”地一聲,竟是惹來眾人一陣低語。

宣玉手心,只覺絲絲冷汗冒了出來。他到底知不知道,他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是落實了自己的罪名?

左琉皙似乎也是頓了片刻,才又問道:“江南無所,可有別人能為你作證?”宣玉看向上官炎方向,可當時唯一在場的,上官炎的徒弟陳介,此時又在哪裡呢?宣玉吸了口氣,問:“上官先生,請問,你徒弟呢?”

話音落,只聽身後霄煉一陣大笑。笑罷看著宣玉道:“你好不要臉,你與那叫陳介之人勾搭不清。他早因你之事被廢去武功,逐出鄔葉派了。莫非,你還想著讓你姘頭來給你作證?”

宣玉霍然從地上躍起,喝問道:“你說什麼!”

慾加之罪何患無詞?霄煉冷笑道:“你和那人荒郊野嶺衣冠不整的,身上又盡是痕跡,做了什麼你還道我們看不出來?”

宣玉臉色頓變,道:“你…信口雌黃!我們根本……”竟是氣得話都快說不出來了。可此時這看在眾人眼裡,卻又是另一般形容了。這雁回宮裡大多數人本來便覺得,江南無所生得其實是十分標緻,只是xing子冷淡又武功高強,自然沒人敢多往那方面想。可是今時聽霄煉這麼一說,再往江南無所面紅耳赤的臉上一看,無不露出了曖昧的神情。

武門這三步棋,虛虛實實環環相扣,可謂走得令人叫絕。就聽血滴子緩緩開口,問道:“江南無所,這件事,是誰指示你去做的?”說著,看了左琉皙一眼。又朝宣玉逼問一句,道:“難道你師父說派你出宮,就是做這個去了?”

宣玉道:“我沒有做過!”血滴子一聲大吼:“人證物證俱在!到底誰指示你的!你說是不說!?”聲音洪亮,震得人人耳鼓發麻。

片刻後,宣玉突然轉身朝左琉皙跪了下去,道:“殘殺同門之事,屬下從沒做過!但屬下私自出宮,甘願領受責罰……”曲道雲上前一步,道:“且慢,此事絕非怪他!是我讓他出去……”宣玉卻已經俯身拜了下去,提聲又道一遍:“此事與他人無關,請副宮主責罰屬下!”

大殿上竊語之聲不絕,武門的人早已認定此事,皆是一臉憤恨地盯著宣玉,很快便有“請副宮主不要姑息!”“請副宮主嚴懲兇手。”之類的話傳了出來。左琉皙眼睛淡然掃過殿下眾人,道:“此事事關重大,先將江南無所收押石牢看管,再做論處。”

血滴子上前一步,道:“不行。這人膽大包天,敢做出殺害同門,陷少主於不義之事,未必便那麼簡單。只怕他身後還有其他人指示。收押石牢,萬一他為包庇那人自戕認罪,一死了之,又當如何了斷?”

左琉皙道:“那崔門主認為當如何?”

血滴子一笑,回頭道:“霄煉,斷他手筋讓他不得自盡,廢他經脈讓他不得自絕。先且這樣就好。”霄煉一點頭,道:“是。”踏步便上了前。血滴子道:“此人以下犯上,驚擾少主,這樣的處罰算是輕了。副宮主,你有何意見?”

宣玉抬起頭。左琉皙表情淡然,望向前方。半餉,道:“沒有。”

宣玉便見眼前人影一晃,已被武門之人左右架著,提了起來。宣玉死死盯著走上前來的霄煉。霄煉嘴角一挑,道:“你看著我做什麼?我代副宮主執行宮規,你還想違抗不成?”說著突然一下子橫手抽出佩劍,道:“這是你咎由自取!”劍光直取宣玉手肘而去,只聽“唰”地一聲,透了進去。

霄煉劍刃在其中一轉,鮮血頓時四濺而出。宣玉咬緊了牙,悶哼了一聲。霄煉將劍拔了出來,舔了舔下唇,笑道:“這是為你私自出宮。”說完提劍再送,“唰”地刺進了另一邊,手腕一轉,喊道:“這是為你驚擾少主!”

曲道雲高喊起來,“住手!”身子一動便要搶上,卻見血滴子突然攔了出來,一招探向門面,問道:“罪當應罰!曲門主為何這般迴護手下?”

這邊霄煉把劍往旁邊地上一扔,雙手成掌,大吼一聲齊齊拍在了宣玉胸口。旁邊兩個架著宣玉的武門囧囧都不禁往後退了一步,宣玉一口血噴了出來,霄煉道:“這是為你殘殺同門!”突然衝那兩個武門囧囧吼道:“你們鬆手。”兩人嚇了一跳,胳膊一鬆。霄煉血紅了眼睛,突然揚起手,一巴掌狠狠蓋在宣玉臉上。宣玉沒了扶靠,眼前一黑,重重地朝地上摔了下去。就聽霄煉道:“這就是為你囧賤下作,恬不知恥!”

曲道雲見宣玉倒了下去,撕心裂肺般地喊了聲:“徒兒!”

霄煉哪裡管得那麼多,只想上去把已快昏迷的宣玉拽起來,卻突然腕上一緊,只聽上官炎在身後道:“你們副宮主說將他收押,再這樣下去,你要將他打死了。”說完,看了曲道雲他們那邊一眼,又轉頭看了看宣玉。眼裡,突然是憂心忡忡。

宣玉眼前漸漸暗了下去,就聽殿上,左琉皙的聲音仍是平靜寡淡,道:“帶下去吧。”便再也沒了意識。之後的人們是怎麼散的場,他們又往哪裡去了,自己又被帶到了哪裡,就全然不知道了。

雁回宮覆雪的松,臨松的小院,院後的雅軒。紅含靜靜打量著屋中的佈置,突聽身後窸窣傳來幾聲抽泣,紅含轉過身去,問道:“小槿,你哭什麼?”

小槿擦著眼淚,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過了一會,又哭出了聲,道:“公子,他們冤枉宣公子了。你知道的……”紅含看向窗外,道:“我知道什麼了?”

小槿說:“宣公子沒有殺那些人,他和陳大哥一起呢。”紅含道:“你沒聽?他和陳介的事都還說不清楚呢,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是同謀的。”小槿一聽他這樣說,更是難過,轉身上前便拉住了紅含的袖子,道:“公子!他們是冤枉的!別人看不出來,我們怎麼會看不出來!我們在玉露坊又何嘗沒見過這樣的事……如果真是有那會事,也不是宣公子那天那樣的。”

紅含袖子一抽,冷道:“小槿,你還不住口嗎?”

小槿一頓,道:“公子……”只聽紅含道:“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小槿搖頭。紅含道:“這裡是雁回宮。這間屋子就是宮主曾經住的地方。你在這裡給我提玉露坊?”

小槿不敢吭聲,眼淚從臉上滑了下來,只是搖頭。過了好久,紅含突然伸出手,慢慢地將她臉上了淚揩去了。低聲道:“小槿,你忘了我說過,不要再跟我說露坊了。我們以後都會在這裡,不會回那輕賤的地方去了。”

紅含看向窗外,“在這裡,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我沒讓的,你就別做。”淡淡道:“你只要記住,明哲保身。”

小槿的淚水止不住的流,明哲保身是什麼意思,她不明白。只是她看著公子這幅冷冷的樣子,倒覺得還不如以前在玉露坊的時候了……可最終,小槿也只是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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