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牢前,站著一對精緻的姐妹花。一模一樣的臉蛋,一個款式的曲門裙袍,挽著籃子。若不是一個常帶溫婉,一個臉上生趣,當真讓人是分不出哪個是哪個。
小喬上前一步,對守在門口的九節道:“九節師兄,我是來看江南無所的,讓我進去吧。”九節沉了臉,道:“剛才御劍武使說了,誰都不讓進。”小喬笑了起來,從腰間掏出個小令牌晃了晃,說道:“我們可是曲門門主派過來的,御劍武使在也不能攔著啊。”
九節打量了二喬一眼,不悅道:“這麼晚了,你們門主讓你們來做啥?”小喬揚起手裡的籃子,道:“師兄啊,江南無所身上傷了,飯也沒吃,水也沒喝的。你們不心疼,我們門主可心疼啊。”九節皺眉看著那籃子,道:“開啟。”
小喬無奈,將籃子掀開了,果然裡面只放了一些菜飯,旁邊是一小瓶子傷藥。九節上前翻了翻,又看向大喬,道:“你那個也開啟。”
大喬含笑道:“我這個可不歸你管了。”小喬“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道:“九節師兄你真笨,江南無所再餓,也吃不了這麼多啊。我姐姐那份點心,可是給那邊的罰了禁閉的紫豪師兄送去的。”說著朝不遠處一排小屋子示意了一下,那裡正是懲罰犯了小錯的囧囧用的地方,從來都管的不嚴。
九節斜眼看了大喬一眼,嘴裡“嘿”了一聲。大喬臉上一紅,卻聽小喬道:“喲,九節師兄,你見我姐姐瞧上了紫毫師兄,不服氣是吧?”這二喬也算是雁回宮裡比較出名的兩個小美人,不管武門曲門有過大過節,美人總歸還是人人都樂意瞧的。九節嘴角冷笑一下,道:“就那紫毫?哼,你們曲門盡出些沒用的文弱書生,經看不經用。”
小喬俏眉一挑,突然足見點地,藉著力騰空翻起,口中一邊道:“曲門的人怎麼了?我們這輕功的功夫,你們有沒有?”只見她身如飛燕。在石牢入口一踏,又翻了個身,十分靈巧。小喬道:“姐姐,我們讓他看看,還小不小瞧咱?”大喬微微一笑,身影一動,展開了一身輕功。
小喬躍至九節背後,往他腦袋上一拍,道:“榆木腦袋,你抓得住我們嗎?”九節臉上似惱似赧,回手就往小喬那邊抓去,小喬當即笑著躲開了,大喬卻緊跟而上,在九節肩頭一拍,道:“九節師兄,在這呢。”九節連忙回手,又抓一個空。看得旁邊同樣把守牢門的幾人“哈哈”大笑起來。
就見這對姐妹花衣袂靈動,在空中翻飛真如穿花蝴蝶一般,煞是好看。突然姐妹兩對視一眼,點了點頭,便向後一躍,雙手握在了一起,在空中轉了幾圈後,齊齊落地,回身便朝他們甜甜一笑。這一模一樣的兩個姑娘,似極了從天而降的挽籃仙女,幾人當即便拍了手,喝彩道:“好!”
小喬眯眯一笑,上前一步,道:“九節師兄,我和我姐姐的輕功,你服不?”九節現在心裡還挺複雜,只覺得又沒面子又沾沾自喜,擺了手道:“去去去,做你們的事去,別在這瞎顯擺。”小喬似慍非慍地“哼”了一聲,故意道:“粗人一個,你要是關禁閉了,可沒人看你。”說罷做了個鬼臉,偏挎著籃子邁進了地牢去。
大喬含了笑,搖搖頭,也便款款地朝關了紫毫的地方去了。
宣玉在石床上闔了眼,卻沒有睡,他心裡又是怒又是恐,加上一道道凜冽的真氣在身子裡躥動而過,忍不住渾身一陣陣的顫抖。很快,緊咬地唇邊,滲出一道淡淡的血痕來。只聽門口“哐啷”一聲,宣玉眼一睜,警惕地看了過去。
進來的女孩看了他片刻,微微一笑,低聲道:“沒事,是我。”宣玉似鬆了一口氣,閉了閉眼,道:“大喬。”
可不是,偷樑換柱。這真正進來宣玉石牢裡的,其實是大喬。
大喬上前幾步,將手中的籃子開啟。裡面又哪裡還是小喬籃子裡那些飯菜和傷藥?只見瓶瓶罐罐零零總總的,放了好些東西。她說:“門主讓我們來救你了,你可還好?”低頭看了看宣玉手肘,驚道:“有人給你上過藥了?”宣玉臉色沉忿,不想多提,轉而問道:“我若是走了,你們和師父又怎麼辦?”
大喬從籃中取出一枚造相奇特的鑰匙來,曲門之人能工巧匠,小小一枚開鎖的鑰匙自是不在話下。大喬將鑰匙穿進拴住宣玉的鎖中,小心翼翼地扭轉了一下,又調了調方向,再一扭,就聽喀拉一聲,開了。大喬道:“自然不能就這樣走了。你看……”說著從籃中取出兩個瓶,一個罐,開啟問道:“這個你會用的吧?”宣玉一看,道:“是易容膏?”
大喬點頭,又拿出一支燭,對著桌上的蠟燭點著,又將原先桌上那根吹熄了放回籃裡。宣玉道:“這是莊周燭?”這蠟燭的名字,正是取自莊周夢蝶。大喬道:“我知道這個對你沒影響。等他們暈過去後,你就換成他們的樣子往南庭那邊去,自有人接應你送你出雁回宮。記得把蠟燭和東西都收起來,他們抓不住證據,也說不得是我們做的。”宣玉點點頭,大喬站起來,將東西匆匆一收拾,又看了宣玉一眼,突然遲疑道:“你……撐得住嗎?”
宣玉看著她,目光帶點感激,道:“多謝師姐,我可以。”大喬抿嘴一笑,搖了搖頭,也學著小喬那樣,低聲道了句:“小江南……”轉身,便推門出去了。
時間在夜色中緩緩流逝,那支莊周燭燃得很慢,照著宣玉額間的冷汗一絲絲地滑下。不知過了多久後,只聽門“吱呀”一聲又開了,來人緩緩走過來,在他身旁坐了下來。思召看著他,表情似乎有些複雜,問道:“你的那塊玉,去哪了?”宣玉心裡算著時間,嘴上反問道:“我的東西,與你何干?”
思召一笑,伸手過去撥了撥溼黏他額上的頭髮,慢慢俯身到他耳邊,道:“我果真沒有看錯,你真是個好東西。”說著手捏上了宣玉的下巴,低聲道:“比我想得還要好……”宣玉冷著臉,斜眼看去,燭光在暗中輕輕跳動,思召湊在他耳邊問:“你的玉在哪裡?……”宣玉道:“給人了。”思召眯著眼睛看他,問道:“給誰了?”宣玉嘴角一挑,張了張嘴,思召撐了撐頭湊過去一點,只聽宣玉的聲音變得有些模糊,小聲靠在他耳邊道:“不告訴你。”
思召身子向旁邊一歪,宣玉一起腳把他踹到了一邊,喘著氣坐了起來。
宣玉按著胸口,強壓下陣陣不適,動作有些艱難的將床底準備好的東西取了出來,著手佈置起來。宣玉只覺得手要動一動都是舉千斤巨石一般,扯著心的疼。
他勉強將易容膏從思召臉上取下,一邊手中打顫,一邊合到了自己臉上。然後勉強拽下思召的外袍披在身上,想去拿他的劍,卻怎麼也拿不起來。宣玉心中急怒,只覺得口中一甜,真氣激得他站都站不穩。咬了牙,將東西一收,邁出了牢籠。
宣玉腳步虛浮上了臺階,所幸看守的人見他上來,恭敬地一鞠,行禮道:“武使大人。”宣玉只是“恩”了一聲,強作鎮定地藉著一片黑暗,走了過去。手心卻已全然溼冷。宣玉忍著心口氣海翻湧,朝南邊走了去。斜目之間只見自左邊來了幾個人,正朝石牢方向過去,為首的正是霄煉。宣玉心裡暗道:“真是好日子,什麼人都湊到一塊兒來了。”霄煉老遠就對他招呼道:“大師兄!”宣玉站定了腳步。
霄煉笑著過來了,在他身邊低聲道了句:“大師兄,怎麼樣?師弟可是給你留夠了時間的。那小子伺候得師兄舒服不?”宣玉手一緊,怒火騰燒,卻不得發作,只是點點頭,隨意應了聲:“恩。”
霄煉又上前一點,道:“師弟們這就要過去了,師兄你要是沒別的交代,師弟可就不留情了。到時候別怪我們沒有憐香惜玉。”那個“玉”字故意一咬,說得很是囧穢輕佻。宣玉冷著臉退開一步,含糊道了句:“隨便。”轉身便要走。
沒走兩步,肩上被一把拍住,只聽霄煉道:“師兄,你的劍呢?”
宣玉突然一個轉身,霄煉緊逼而上一把抓掉了他臉上的易容,獰笑道:“江南無所,別人認不出你,我還能認不出你嗎?”說著便朝他肩頭一掌拍去。宣玉自知躲不掉,索xing一矮身,承著這一掌身子向後一路跌去。宣玉撐著自己身子起來,邊道:“霄煉,你每天盯著我你不累嗎?”
霄煉哈哈一笑,狠道:“要沒了師弟你我還寂寞了。”說著劍一出手,便朝宣玉使了過去。只聽宣玉身後一聲銳嘯,幾道身影飛快地從南庭那邊躍出來。劍光一現,與霄煉這邊幾人鬥了起來。有一蒙著面的人道:“小江南,快走!”
宣玉咬了牙,轉身便向南邊衝去。就聽身後霄煉怒吼:“你們串通好的!你們這就是叛宮!”之前那人道:“你抓得住我們拿了證據再說吧!”身影一展,翻飛如燕般,躍到了霄煉身後,一招直刺朝他取去。霄煉不愧是武門囧囧,一回身,“當”地一聲震得那人險些握不穩劍。很快,從石牢那邊趕過來的九節等人,也跟他們纏上了。
霄煉沒閒著,朝著宣玉逃跑的方向便追了去。冷笑道:“江南無所,你這樣還想跑到哪裡去?”劍光閃閃,便朝宣玉下盤掃去。宣玉向旁邊一讓,霄煉的劍在宣玉袍角上劃開一道長痕。繼而一招直追,取他膝間刺去。突然眼前人影一晃,一人橫穿而出,抬劍將霄煉一擋,順手將宣玉一摟一帶,躍向了旁邊。
霄煉的劍被盪開一邊,只聽劍身“嗡嗡”作響,來人內勁竟是不弱。喝道:“你們曲門好大的狗膽!竟敢來劫獄!”
那人道:“我不是曲門的。”說完,劍一掠,猱身直進,劍氣如同破風般朝他襲來。霄煉心中驚怒。只見這人多抱了宣玉,出招之間仍是神閒氣定,劍速明明不快,偏偏力道巧方位絕,竟是韌勁綿綿不絕。霄煉左支右使,一邊怒道:“什麼不是曲門的!不是曲門你摻和什麼!”
眼見遠方火光亮亮,清哨之聲響起,已是更多人聞聲趕來。那人不欲再做糾纏。一劍橫掃,將霄煉避開幾步,隨後帶著宣玉一退,道:“我是來討解藥的。”說罷轉身,將宣玉打橫一抱,展了輕功向遠方掠了去。
之前那幾個蒙面人見狀,互相一點頭,紛紛抽身。跟著那人方向趕去。這幾人當真算是輕功上的好手,幾個武門的人追不及,很快便被遠遠的拋下了。
那幾個蒙面人追出一段,在黑漆漆的曠野雪地裡停了下來。一人突然摘了面上的蒙巾甩在地上,小喬的臉蛋忿忿地露了出來,道:“那人是誰!”旁邊一個女孩走上來,看著遠方目光有點深思,半餉道:“看樣子不是和江南無所作對的,我們先回去稟報師父。”
人影在雪夜裡掠過,宣玉靠在他胸膛前,抬起了頭,道:“陳介?”
穩穩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傳來。陳介低下頭,蒙著的臉上看不見表情,眼睛帶著的笑意卻分外熟悉,說道:“你可真不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