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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章:不如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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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劍之傷本是平常。

偏偏有些病來得猛烈,到底宣玉也沒逃掉。大病一場。

陳介每日給宣玉熬了藥,晚上摟著宣玉睡覺,夜裡給他度些真氣過去。最後,連每天拉著臉皺著眉瞪著眼的上官炎也漸漸妥協接受了,宣玉卻還不見好。終於這天早上醒來,陳介用手背在宣玉額間試了一試,嘆了口氣,道:“我帶你下去吧。”

雁回望的山下,有林川草原,有溫xing的藥材和潤補的蟲草,還有適宜的氣候,和遠離了雁回宮的寧靜。

宣玉抬起頭,點點頭,道:“好。”陳介見了他這幾天下來清瘦了一圈的臉,心裡跟著揪疼,忍不住湊過去在他額上親了一下。

曲道雲的墳在山洞之外的後坡上,大喬葬在他旁邊。天寒地凍的地方,怕是沒有機會看見墳頭青草了。宣玉跪在墳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頭,陳介默默看著,扶了宣玉站了起來。今日一別,又何時才會再回來呢?兩人輕衣簡行,沒帶多少東西。倒是宣玉那把墨劍又回到了他手裡,宣玉將它束在了腰間。

起身回頭,看見小喬和上官炎站在不遠處的身後。小喬眼中閃了閃,突然朝宣玉拜了下去,聲音悲苦難遏,叫道:“少主!”

宣玉一時間無所適從。

小喬咬了牙,字字泣血,道:“請少主為曲門主和姐姐報仇!”天地一片安靜。

宣玉讓開了一步,道:“別叫我少主,我不是……”小喬含了淚打斷他,道:“你怎能不是?曲門主,姐姐,還有那麼多人都為了少主你,生不得善終,死不能歸譽。你可忍心不是?”宣玉胸口一窒,一片茫然與酸澀,在心裡泛溢而開。

小喬看著他,目光落在他腰間,突然別開眼,面朝向曲道雲和大喬的墳,紅著眼眶道:“難道你可以全然不顧,一走了之嗎?……還是對左琉皙,你根本就下不去手?”

宣玉怔怔站在那兒,渾身發涼。陳介走上了一步,道:“小喬,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小喬咬了唇,眼淚斷線珠子一般往下掉。

宣玉的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始終無法開口。卻聽,沉默在一旁的上官炎低低地聲音傳來,說道:“現在確實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帶他下去吧。”陳介抬頭看向上官炎。上官炎直視了他,目光熠熠,陳介動容,道:“師父。”

上官炎嘆了一口氣,上前將手放在陳介的肩上,道:“你是重情重義的孩子。那日在蘄錦…是師父怪錯你了。”

陳介微微一震,只覺眼眶一熱。上官炎遠看向雁回望的山嶺,說道:“你們去吧……”頓了頓,目光沉平,“我在這裡,等你們回來。”

陳介對著上官炎重重一拜,回身將宣玉攬住。突又聽上官炎將他叫住,陳介回頭。上官炎道:“有人讓我傳一句話給你們。他說,聞梅伏雪和聽松臨風的最後一式,是絕殺。劍一出,要麼刃血,要麼無回。”

陳介頓住了,這句話,當是鶴羽山莊的左宗甫前輩說的吧……自那日夜鬥之後,左宗甫和情深大吵一架。為的是情深在關鍵之時,放了左琉皙一劍。情深道:“你要是殺了他,筠梅怎麼辦!”左宗甫冷著臉道:“那是我的家事,不勞你費心過問。”於是情深終於憤袖而去。一路上拽緊了小石頭,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咱回老家去!再也不出來了!”陳介當時忙著照顧宣玉,攔也攔不下來。

左宗甫說的這句話,莫非是要提醒他們如何對付左琉皙?陳介愣住。就聽上官炎輕輕一嘆,道:“左前輩說,豈之和瑄兒,總該給他們一個交代。”

陳介微微點了一下頭,攬住宣玉的腰,輕功一展朝遠方而去。宣玉只是垂目,不聞做聲。遠遠地,小喬突然爬起身,追上了兩步,嘶聲泣淚地喊道:“小江南!我等你回來!……”餘音嫋嫋迴盪在了山嶺,山嶺白雪皚皚。

兩人的身影漸漸遠去。

陳介低下頭,看著宣玉,問道:“你想回去嗎?”

宣玉別開眼睛,目光落在腰間的軟劍上,淡淡道:“不。”

山下是林川草原,林川草原正淺淺入秋。

……

銅鏡豎立在面前,幾根燭火跳躍,照出鏡中如書如畫的人,卻照不清晰表情。

赤囧著的上身,繪著一副精工細筆的紋圖,紅是河川,金為山巒,墨作深谷,銀點巔雪……“這孩子出生後。由她制了塗藥,我勾勒的青丹,在他身上畫下了雁回望一帶山巒水泊的江山圖。”

是多好的畫工?細細勾勒在一個孩子身上,慢慢成長,圖如畫卷一般展開了,也沒有走形。又是多好的藥染?十七年,仍然是金燦紅豔,顏色絲毫不減當年。

手執起一枚玉,玉的正面刻了一個“宣”。轉了一個面,將那個“宣”字貼在了面板上。執著玉的手不覺頓了頓,眉心一蹙……“這件事,只有曲門五使,還有當時的宮主夫人知道。”

玉涼涼的,順著面板一寸寸滑過。眼睛一瞬不瞬地緊緊注視著鏡子,對比著玉背後的墨色紋路,還有張揚在自己身上的那幅畫卷……“門主與我說這個做什麼?”

鏡子不會說謊,像就是像,不像就是不像。就好像他身上的這副畫,總有那麼一個地方,與那塊玉上的紋路是相似的。也比如他的臉孔,與一品朱衣總是有那麼幾分相像。他每次見到,就會提醒他,他的母親是誰……還有他父親,曾經定定地看著他,說:“你應該也知道。”

紅含“啪”一下,將那塊玉拍在了桌子上。胸口起伏不定地喘了起來。抑了半天,才又突然將玉拿起來,繼續對著鏡子看了起來。眼底,說不出是什麼情緒。苦,還是恨?

他為什麼會這麼恨,他也不知道。

其實早在他見到他之前,他已經學會去恨這個人了。

秋意初染,黃了小片山腰的林,金綠渲染在遠處,十分好看。草原的夏季過去,餘溫未散,善歌樂舞的民族騎在馬上,在大片大片的羊群中朝著天邊遙遙遠唱。與中原不同,這裡的歌聲很長很遠,將含在歌聲中不加掩飾的愛慕,也傳得很長很遠。

遠到了所有散落著蒙古包的山腳下。

陳介一直在想,如果他也學一首來唱唱,該學“哦,我草原上英俊的小夥”還是“哦,我天山上美麗的姑娘”……確實糾結。

宣玉從不去想這些,自從他病癒之後,策馬御風,狩鷹打獵,瀟灑得不得了。臉上曬黑了一些,劍卻從來沒有練過一次。陳介那日抱了他,催力在他奇經八脈中一試,忍不住道:“怎麼內功也落下了?”宣玉手落在他肩上,說道:“我們以後就在這草原上,與世無爭的,還練那些做什麼?”陳介想了想,道:“強身健體也是要的。你內傷太重,練了雙步清陽有好處。”宣玉挑眉一笑,道:“我自小到大,每天是練功學劍,沒一日耽擱的。現在好不容易不用了,你還來逼我?”陳介胳膊緊了緊,沉聲道:“練雙步清陽的話,不是還有輕鬆點的法子嗎……”

身後是蒙古包暖暖的氈子,動物的皮毛味淡淡在空氣中散發。門口曬著隔日要吃的肉乾。陽光透著帳布照來,撒了一點點在兩人漸漸難分你我的身上。

蒙古包外風裡的聲音,或低語,或淺吟。草原一望無際的藍天,總是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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