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話說不出來嗎?
——即使是真的很喜歡,也還是說不出來該怎麼辦?
——你傻啊,嘴巴在你自己身上,說不出來,不會咬上一口。
——我咬過一次徹底咬怕了。
——可是,你也得到了最正確的答案了呀。
程慕說他無法接受稀萊是個同xing卻可以和醫生牽手去酒吧。不是因為當時他不夠寵愛稀萊,而是兩個人都死撐著一張面子。看程慕家醫生那副尊容就知道絕非善類,如果我們稀萊能有他臉皮的十分之一厚度,估計,現在也就沒我跟醫生出場的事了。
有時候只是差那一句話講不出口。
“對不起,我錯了。”
“我是真的關心你呀。”
“別走。”
諸如此類俗氣卻又往往管用的話,說出來並沒有什麼,可是怕就怕對方只是“嘿嘿”的一個冷笑,給鼻子上臉。只是有時候對方也只是還處在生氣的慣xing中剎不住車而已,狠下心來擋在車前,連命都不要了,還要一張薄面做什麼。
事不過三,陪著笑臉超不過三句,總是能哄過來的。
只是這道理誰都懂,教育起別人來比誰都精闢生動。放在自己身上,就成了放屁。明明他也可以走到我這裡,為什麼要讓我走過去他那裡。好像誰先低頭,誰就要永世不得翻身了一般。
“稀萊他很喜歡你。我們看得出來。”
這個我們用得很曖昧,我們。是指你和我,還是全世界?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覺得稀萊喜歡我,我不覺得,也是白搭。
稀萊,喜歡,我。
我,喜歡,稀萊。
自始至終我都忽視了至關重要的一點,稀萊沒有對我說過這句話,我自然也沒有對他說過這句話。
是不是陷阱,總得跳下去才知道。
能不能得到,也得表現出想要才行。
關於稀萊,我自認愛他愛地要命。那就拿出不要命地氣勢來吧。
我一邊排隊面試一邊摩拳擦掌。嚇得李密陽在我身後悄聲說道:“保安望過來了。望過來了。”
我回頭對李密陽嘿嘿一笑,胸中運籌帷幄。這一次是要自求多福了。
目標既然鎖定,就要緊密部署,妥善行動,成大事的人切莫心急,要的是個水到渠成,順水推舟,一帆風順。
這是當年我考大學的時候,醉醺醺的我爸教給我的私家真傳。如今重溫一遍,發現稍微改動一下就能成為我的戀愛兵法。
目標已經鎖定。
緊密部署過後,我要先排除異己。萬一我表白了以後,崔稀萊悠然地對我說道:“你是個很好的人,只不過還有一個人,還有個姓程的,我忘不了啊忘不了。”那我就真的是自取其辱了。
我等了一個好時機,崔稀萊找我去酒吧,走在去車站的路上,我輕描淡寫地說道:“我見程慕了。”
“誰?”稀萊正在喝汽水,剛好我說到程慕名字的時候,他一吸到底,嘩啦啦地聲音吧程慕的名字蓋得很完全。
“程慕啊。”我強裝自然。
稀萊突然就哈哈大笑,他嘴巴鬆開吸管叫道:“廢話,他不是你們專業的老師嗎?你見他有什麼稀奇的。”
我看稀萊的面部表情並沒有什麼不妥也沒有電影電視言情小說上描述地那種“手中的東西嘩啦掉了一地”的隱忍神情,整個人不由精神抖擻。
首戰告捷了之後,剩下的就是攻城略地和納入囊中了。
要佔領姓崔的這座城池,還真是要選好戰略方針才行。如今的情形算是他守我攻。
上次翻稀萊管理學課本的時候,看到一個管理要訣是棒子和胡蘿蔔政策,通俗點講就是真qiang實彈和糖衣炮彈的區別。
對付崔稀萊,真qiang實彈只怕比他掛得還快。怎麼說還是糖衣炮彈穩當一點。所以在我的懷柔政策下,我決定挑個風調雨順好辦事的夜晚,在友好和平的氣氛下對崔稀萊全盤托出。
接到實習通知的時候,我正翻著黃曆檢視黃道吉日。不由大嘆一聲天助我也。等下就打電話找崔稀萊來慶祝一下。
低頭繼續看黃曆還真有意思。宜沐浴。沐浴還有吉時這一說法啊。往下看忌,忌訂盟。
那我跟崔稀萊這回事算訂盟嗎?大吉大利,我才不信。
過兩天我就要畢業走人了。今天晚上好不容易有個有面子的理由找崔稀萊出來相聚。我跑去洗了個澡,滿心歡喜地給崔稀萊打電話。
那邊估計還在睡覺,迷迷糊糊地接過電話喂了一聲:“誰。”
“是我啊。”
“誰?”
“……郭維”竟然聽不出來我聲音。
“龜?”聲音透過電波傳了過來,變得分外清亮。
怎麼會有人真的好像溫度剛好的冰啤酒那樣時刻存在著,在夏季煩膩的天氣裡,沁人心脾。
不過一個禮拜沒見,稀萊的頭髮剪短了許多,依舊被他用定型劑捏得跟八爪魚的觸鬚一樣。我們兩個人坐在一起吃冰沙。吃著吃著稀萊就笑了一下。
我問他笑什麼,他手中的勺子特意從碟子裡挑出一塊暴的不太碎的冰塊,放進嘴巴里蹦蹦嚼著。
“這是認識你這麼久,你第一次給我打電話吧。”他的牙床被冰了一下,不由咧嘴做了個鬼臉。
聽了他這話,我就心虛地恨不得把臉埋進一盤芒果沙冰裡。仔細想一想還真的是如此,我認識了他那麼久,一直猶猶豫豫地從未想過給他打一通電話。只是剛才實在是太興奮了,工作有了著落,就得意忘形了。根本就沒有考慮我往日的冷酷形象。是……冷酷吧。
“也不是。”稀萊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拿勺子敲了敲盤子說道:“上次程慕進醫院的時候,你倒是給我打了一天的電話。”
去年的事還提他幹嘛,以前的人還記他名字幹嘛。
我卻順嘴說了句話:“你當時雖然不接我電話,事後有自己偷偷去醫院吧。”
稀萊就算是死撐面子慣了的人,此刻也不由臉頰一紅說道:“放屁!你聽誰說的。”
“程慕。我說過我前段時間見他了。”
稀萊咬了咬嘴唇,勺子都快把冰叉成果汁了。
“他跟你說的?”過了好久,稀萊才抬頭問了我這麼一句。
我覺察出氣氛的不對,你說我多了那麼句嘴幹嘛,我是要告訴他找到工作了。我爸我都還沒說呢,下樓時迎面撞見李密陽也顧不得停下來跟他說這麼一句話。只想著快點見到崔稀萊,然後在他面前拽一拽,彷彿有了擔當起他感情的立場一般,我想跟他說我喜歡你,差不多就是這樣。
但是現在的氣氛被我搞砸了。稀萊臉上的紅暈久久不肯褪去,不知道他是給羞愧得了還是給氣得。
老祖宗果然智慧過人,忌訂盟。
我還忌談心呢。
我忙轉換了話題說道:“我找到工作了。”
“別打岔。”稀萊堵了我一句,“程慕跟你說的?”
是我找到了工作重要還是程慕那老混蛋重要?我被稀萊堵了一肚子的氣,想著算了,現在我就結賬,等下去找我們班上同學慶祝,何必在這裡跟你聽這個舊賬。
“他是不是還跟你說了當初我怎麼求著讓他上我他都不肯,他媽的跟你什麼時候這麼熟了?”稀萊越說越激動。
“他媽的閒著沒是幹找你幹嘛?他認識你嗎?他跟你很熟呀,他向你拽什麼拽?他有什麼好拽的。你信不信明天我就往他辦公室門上貼標語。”
看他的反應還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吃我的醋還是在吃程慕的醋。
“說話別這麼難聽。”我倒不是在乎左右的目光,我只是很介意聽到“上”這個字從他嘴裡蹦出來。
“我就是這樣,嫌難聽,你別聽呀。”稀萊的胸口起伏了一下。
“你別聽呀。”稀萊說著還真來勁了,一把擰住我的耳朵作勢就要揪下來。
我疼得要命,他指尖的溫度傳進心窩裡,又燙得要命。
稀萊,你別再這樣了。
稀萊呀,如果我的耳朵真的被你擰下來了。我再也聽不見你叫我怎麼辦。
稀萊呀,如果我真的聽不見你叫我了,在人群中跟你走散了怎麼辦。
我推開他的手,正想開口講話,看見稀萊微喘著氣的嘴角掛著一點冰沙的幹漬。我很有強迫症地伸出手幫他把嘴角擦了擦。
卻沒有想到有時候一個小小的動作比最膩的甜言蜜語還要管用。
稀萊本是抗拒地躲閃了一下,在我的手指碰到他的嘴角時,他竟然微微睜大了眼睛,似乎要慢慢地才能反映出來我在做什麼。他的舌尖伸出來,輕輕舔在我的指尖上。我跟被蜜蜂蟄了一下猛然就把手抽了回來。稀萊卻好像在做牛奶廣告一樣舔著嘴角問道:“我臉髒啊。”
我轉轉頭,看見八點鐘的夏日夜晚,夜幕遲遲降落,我們對窗而坐,影子卻都塗抹在了玻璃上,不仔細看,好像坐在窗外一輛輛車從自己腦袋上碾了過去。
稀萊的腦袋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貼了過來,從玻璃上看好像好像我們兩個人連體人一樣,一個脖子長出兩隻腦袋。
“哈哈哈。”稀萊似乎發現了這個詭異的畫面。他笑著,扭了扭身子。
“龜啊,這樣看起來,好像我的腦袋長在你身上一樣。”
我有些不可思議地看了看他,前一秒鐘還氣得罵了程慕的娘,現在卻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身上沒裝開關,不是想停下來心情不沮喪就不沮喪的。我從椅子上跳下來,對稀萊說道:“走吧。”
“幹嘛,又沒吃完呢。”稀萊說完這句話,看見我們兩個人的盤子裡都成了粥了,不由搖了搖腦袋說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