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很沉。
蓮序:“搬進去給主人挑首飾衣服啊。”
沈徵跟過去,只見三面開窗的廳裡點滿了燈,照得滿室通明亮如白晝,兩個侍女搬來一面等身高的長鏡,林一閃歪著頭對著鏡子,正往耳朵上夾一對南珠耳墜。
南珠瑩縝細潤,與她瑰麗潤澤的臉相映生輝,滿廳的裝飾為之奪色,侍女們稱讚不已:“主人容光璀璨,神仙也不過如此!”
唯有沈徵垂眸,不願多看。
他想到大明自開國以來,多次開採合浦珍珠;就在五年前,合浦大雨雪,池水結冰,樹木折斷,凍死生民不計其數,而即使如此,珠民仍被迫下海晝夜採珠。
而市舶司的珠池太監,更是擅權虐民,哪一次採珠之役,不是死者千計。
他痛恨這些漠視生民換取的財富,一分一釐皆是民脂民膏,從老百姓身上活活刮出來的。
“好看嗎?”林一閃轉過身問。
蓮序誇道:“便是天上的仙女,也沒這般好看。”
林一閃的目光投向沈徵。
換來他冷臉:“不好看。”
蓮序一干侍女人等都黑了臉。
林一閃抿唇一笑,葳蕤生光,取下了耳墜放回錦盒,對蓮序說道:“明天我邀了工部的周主簿來做客,你們把堂屋打掃乾淨。”
沈徵的耳朵悄悄豎了起來:工部?姓周的主簿?那不是濮陽郡主的相公周元春周駙馬嗎?
林一閃又道:“明天我要在這裡接待客人,要不要明天放你一天假,出去轉轉?”
這話是對沈徵說的。
沈徵腦筋飛轉,心忖周駙馬就周駙馬罷,還什麼周主簿周客人,說得虛頭巴腦,她要打扮得花枝招展,又在家裡接待有婦之夫,準是在憋著什麼壞。
“不要,明天我待著休息。”
蓮序在旁幫忙挑選林一閃明天要穿的衣服,咯咯捂著嘴笑:“以前喊你跟著多不情願,現在還捨不得走了,我就說住在秋聲館舒服吧?我沒虧待過你吧?”
沈徵板著臉,不接蓮序的話,隨便她個丫頭怎麼胡說八道,他是另有算計的。
他非要留下來看看,林一閃倒底作什麼妖。
第9章 色字頭上刀
這一晚,駙馬周元春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興奮煩躁難以入眠。
秋聲館的林姑娘邀他前去做客!
往日林一閃那清媚絕倫,儀態萬方的架勢,周元春垂涎也只敢止於偷看兩眼,更何況她是小閣老的人,他哪敢真動半點手?能借著小閣老的名跟她搭上幾句話內心都能激動半天。
但就在前天,林姑娘派人送邀請函來,請濮陽郡主和他一起去府上做客。
這趟門要不要出,本來周元春本生有些猶豫。
因為他最近實在點子太背,又兼摔斷了腿。
要說腿怎麼摔斷,又是一樁倒黴事。
之前濮陽跟他吹枕邊風,說太子最喜歡馬,讓他在太子生辰的時候送馬,於是到處找馬,去馬市轉了好幾圈,終於,被他找到了一匹名貴的好馬。
那馬莊的老闆說,這是外域來的大宛馬,經過**,不但能夠日行千里,而且極通人性,能夠表演雜技。
說罷,當場讓馬朝他跪下前蹄,表演一個“叩頭下跪”給周元春看。
周元春大喜過望,花重金買下此馬,還悄悄在跟濮陽郡主報賬的時候多報了一千兩。
用這一千兩銀子,他又去西城的崑曲班子捧了個俏臉蛋的角兒,著實舒服了好幾天。
沒過多久,濮陽又跟他說,太子生辰臨近了,讓他先試騎一下那匹馬,再獻上去,以保萬無一失。
周元春又聽著做了。結果這一次,就發生了意外。
那匹無比聽話的馬不知道撒起什麼癔症,在他策馬提速的時候,突然發狂,後腿猛蹬往前滾翻,把周元春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他的腿就是這麼摔著的。
更倒黴的是,之前因為他買了好馬,尤其得意,到處宣揚把訊息傳到太子耳朵裡,乃至太子都很興奮,在皇城遇見的時候還抓著他問周侍郎,那匹神駿究竟什麼樣,會那些雜耍?周元春為了獻媚奉承,自是把馬誇得天花亂墜。
現在,這馬瘋了,性情喜怒無常,獻上去若是把太子摔折了怎麼辦?
可是他先前把馬吹成那樣,別人都知道他要獻寶馬,現在若不獻上去,又成了欺騙太子之罪。
這幾天他去工部當差,他一瘸一拐,別人問他他也不敢回答,只說自己在家裡絆倒。
好在他懼內人盡皆知,同僚們都以為他是被濮陽揍的,也沒起疑心。
可是送給太子的馬給怎麼辦呢?
就在周駙馬最鬱悶的這幾天,秋聲館那邊來了邀請函。
濮陽郡主意興闌珊地說:“算了吧,最近咱們家犯小人,諸事不順,還是少出門為妙。”
周元春不以為然:“是林姑娘邀請的,她可是同小閣老交好呢;你不是跟她也談得來嗎,還是去看一眼。”
濮陽:“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周駙馬一聽,花花腸子開始蠕動:單獨去?那豈不是可以和林姑娘獨處?
於是偷摸摸地開心了兩天,然後一大早就坐上轎子出了門。
濮陽郡主的侍女芳姑看他走了,稟報說:“郡主,姑爺他起一大早洗臉,特地打扮得油頭粉面,挑了好幾身衣服才出門,您真放心他一個人去?”
濮陽冷笑:“這賤狗骨頭想什麼我豈能不知,實話同你說,他摔瘸這幾天,實在是我過得最清醒的日子,以前我總是怨他到處去找女人,不肯在家陪著我,如今我發現他即便在家,也依然是一個噁心的賤男人。我巴不得他早點滾蛋,去禍害別的女人,走了正好。走吧,備轎子,別錯過了開演的時辰。”
說罷,就攜僕婢們出府,去茶樓看彩雲社的戲了。
這邊廂,心懷鬼胎的周元春到達秋聲館,差點沒被迷暈了眼。
一個嬌憨可人的小丫頭把周駙馬迎到正廳,就有侍女陸續給他端茶倒水,遞果盤。
這些姑娘一個個環肥燕瘦,青春可人,不像在郡主府,稍微樣子長開一點的丫頭都會被濮陽打發去外院幹粗活,剩下些歪瓜裂棗的伺候他。
及至林一閃出來,周元春下巴都掉了。
林一閃少有地穿著女裝,煙青色的齊腰襦裙,黑色長髮整齊如光緞,用小支的青綢宮花把碎鬢髮別上去,白瓷般的臉龐邊上停著一對光潤無比的珍珠。
“聽說周駙馬最近不慎傷了腿腳,不知情況是否嚴重。”
周元春喜不自禁,不顧儀態地站起來,裝模做樣地說:“一點點小傷,是周某不小心被家中門檻絆倒,勞煩姑娘掛心了!”
林一閃微微一笑:“是騎馬摔的吧?”
她稍加點頭微笑,那珍珠耳墜便一搖一晃,直晃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