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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孝棠說罷,臉已經青了。

當初,《花氣燻人帖》是他花費許多心思打聽到來源,被一名民間文士所收藏,為了把它弄到手,小閣老沒少費周折和使銀子,終於把這民間收藏大戶逼得家破人亡離開京師,《花氣燻人帖》終歸他手。

現如今,被顧師秀一句話兜出去,白送了,前面的功夫全打了水漂。

他怎能不記仇憤怒?他現在恨不得把顧師秀撕成碎片,這條會咬人不叫的狗。

張晗笑著說:“那太好了。皇上見了這張貼定會高興,多虧今天巧遇上小閣老,不然咱們還不能這麼容易交差。全仰仗小閣老的這一份孝心,皇上必定十分感動。”

廠督本意在安撫小閣老,顧師秀偏要給他插上一刀:

“也幸好皇上要的是《花氣燻人帖》,要是改明兒他老人家看上了《清明上河圖》,那我們可又得費周折了。”

倪孝棠一聽,心裡又一個咯噔,怒火中燒:《清明上河圖》也在他手裡!

當初為了獲得這副名垂千古的張擇端《清明上河圖》,他也巧取豪奪,設法害死了這幅畫的原主人王振齋,才得以將之弄到手!

小閣老出離憤怒地盯著顧師相:“顧中堂!”

迎來的確是顧師相不遑多讓的禮貌眼神。

廠督垂著眼睛,這時候依然是和氣而毫無表情的笑意,他稍稍牽一下唇角道:“兩位大人都是詩文方面的行家;小閣老既然喜歡黃山谷的詩,那麼必聽過他在贈張叔和詩裡頭有兩句:’百戰百勝不如一忍,萬言萬當不如一默,‘兩位都是有人身份的人,無論在裡在外都顧著皇上和朝廷的體面,凡事不宜衝動。”

倪孝棠只好忍著怒火起身道:“本官還有事,我先告辭了。內翰,畫我今晚就找人重新裝裱,送進宮裡給皇上,告辭。”拱手離去。

顧師秀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面上一抹不易察覺的得色,也找了託辭:“本官還要去探病,那麼就失禮先走一步,內翰,告辭。”

一時間,桌上只剩下三杯涼了的茶。

張晗和林一閃兩人也起身離開。

西城大街上到處都是被踩碎的積雪,這會兒雪停了,兩個人沿著街滿滿地走,看挨家挨戶地在窗戶上貼窗花,貼對聯,兩邊掃雪的聲音嘩啦嘩啦。

兩人一齊拐過柳巷。張晗問:“方才你為什麼要幫顧師秀?這不像你。”

林一閃微訝:“老天為證,我方才明明一句話都沒有說。”

張晗道:“你看著倪孝棠吃虧受辱不幫腔,這已經得罪他了。”

林一閃道:“我得罪他已是很早的事了,再多一樁也無妨,這些日他瘋狗一樣對其他派別的官員進行報復清洗,又跟御馬監的楊公公走得很近,自取滅亡已是不遠。他現在不知道自個是個什麼形勢,還以為他從福建回來皇上讓他官復原職就是保住了地位呢;未來倒是他應該想想,怎麼才能不得罪你我。”

張晗沉吟著蹙起眉,他放緩了腳步:“你不可小覷了倪家。小倪閣老雖然欠缺歷練,但首輔大人仍是一把利劍啊。皇上用著他順手已經很多年。”

林一閃聽出弦外之音,停下來問:“怎麼,皇上不是真心想辦他們嗎?”

這段時日,上面一直讓東廠暗中搜查倪黨的各種罪證,規模動靜可以說史無前例;

林一閃原以為,在這種情況下,宮裡倒倪的態度已經明顯了。

張晗:“有沒有證據和要不要判他有罪是兩回事。”

他話有玄機,林一閃若有所思。

張晗又問:“你很希望倪孝棠倒臺嗎。”

林一閃道:“不知道,我只曉得他跟顧師秀比起來,顧師秀起碼還懂得遵守遊戲規則,倪孝棠是個一旦惱羞成怒就會打翻狗食碗,大家吃不成的人。”

張晗道:“你怕他傷害到沈徵嗎?”

他每提一個問題,都要切中林一閃的要害似的。

林一閃頓了頓,去看他的臉色:“有人和你說什麼了?”

張晗仍在分析說:“此人雖然年輕,但勝在背景和才幹,而且他在皇上眼裡是個異數,也許真能攪渾死氣沉沉的官場也未可知,那樣的話,在未來能說不定他能衝擊指揮使一職哦。”

林一閃:“……”

張晗又道:“那樣的話跟著他的確是個穩妥的靠山。不過,性情略顯不穩定,不好駕馭,還需小心。”

林一閃略感煩躁地打斷:“無緣無故提這些作甚,沈徵和我有甚麼關係。”

一開始,她的確打算純利用沈徵的;但現在,情況卻也產生了一些變化。

“別生氣,我懂,”張晗笑著說,“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留條後路才是。如果我是你,也會這樣想。”

倪孝棠主僕一行人氣沖沖在宣武門大街上走,轎子在路口顛簸了一下,險些撞到人。

倪通在前面大罵:“瞎了狗眼的,倪中堂的轎子也敢阻攔,活不耐煩了啊?”

對面人也挺橫:“我看你活得也挺不耐煩的,睜大眼睛瞧瞧本小姐是誰?”

倪孝棠本來就因為失去《花氣燻人帖》心緒惡劣,那張帖子,是父親倪宗堯的最愛,父親素喜黃山谷的詩文和字畫,所以他才不惜血本地弄到手,這下被顧師秀狠狠坑了去,他安能不上火惱怒?

還有廠督張晗和林一閃兩個見風使舵的小人,也故意不表態不說話坐享其成,謀奪了他的寶物。

此時此刻,轎子又停了,倪孝棠大怒著扯開轎簾子:“本官倒要看看是誰?”

第41章 少年心,寶石血

簾子一掀,正是嬌俏秀麗的陸三小姐雙手叉腰,後面站著高大英武的沈徵。

倪孝棠面色一冷,怒氣按捺下去大半,陰陽怪氣地冷笑著說:“哦,原來是沈千戶啊,自從福建一別,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沈徵沒工夫和他鬥嘴皮子,他急著問:“你最近有沒有見過林役長?”

倪孝棠心念一轉,知道了他這段時間一直沒能找到林一閃,於是故意懶洋洋地笑著,在轎子裡架起二郎腿:“沒有啊。”

沈徵越想越可疑,加上他最近打擊政敵的一系列囂張行徑,不由得追問:“是不是你把林役長藏起來了?你若敢加害她,我絕不放過你!”

倪孝棠抽了抽嘴角,一副很可笑的樣子,他本來想對沈徵說出,林一閃就是他的殺父仇人,但是轉念又覺得這張底牌可以不必用得這麼急,於是換了副笑容,在轎子裡俯身居高臨下地說:

“她是個九條命的狐狸精,我要殺了她,那得多少她的老相好來我麻煩?你也太小看這個**了。”

沈徵大怒:“倪孝棠,你!”

倪孝棠本就為出掉心裡出一口惡氣,就笑著和他說:“小子。你知道林一閃是什麼人嗎?她是東廠提督太監的對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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