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所寫,侯德亮身上寒毛陡然一炸,心狂跳不已,他緊緊攥著這張紙,厲聲喝道,“將這幾人統統拿下,一個不許放跑!”
朱素瑛只覺背後又溼又涼,已是汗透了內衣,她驚慌失措地說,“不干我的事,我不知道這裡面有夾帶。”
侯德亮冷冷說道,“請大小姐稍安勿躁,一切等到了御前再分辯吧。”
“冤枉!”朱素瑛眼前一黑,竟昏死過去。
萬姐夫呵呵笑道,“老侯啊,莫不是也要將我看管起來?”
侯德亮拱拱手,“您大人大量,委屈一下,小的先給您賠罪!”
說罷,他小心翼翼將那張紙放好,翻身上馬,直奔皇宮而去。
第75章 半壺冷茶
是時正是子時,昏暗的薄雲後是一輪慘淡無光的彎月, 映得黑暗中的太闕宮模模糊糊, 灰暗莫辨。
御書房的還燃著燈,朱嗣炯面無表情看著案上那張字條,藍色的字跡, 是用明礬水寫的。
他一眼就認出這是他大哥的筆跡。
真沒想到, 朱嗣熾到現在還沒死心!
“若日後孩兒有造化, 定萬事以母為尊, 傾天下所有,惟供母獨享。”
朱嗣炯真想放聲大笑,這虛無縹緲一句承諾,母后心動了?
還是說,母后從始至終,都沒把自己當回事?
自己於她而言,到底算是什麼?
說不清是可笑,還是可悲, 朱嗣炯心裡忽地湧上一種似血似氣, 又酸又熱的苦澀。
跪在下頭的侯德亮久久聽不見皇上的聲音,飛快覷了他一眼, “皇上,人都關押著,如何處置?”
“白山莊的守衛全都換了!圍牆加高,鐵鎖加固,無朕手令任何人不得進出。”
“著朱素瑛去南山佛堂為太后祈福。”
“那個御醫, 既然醫術高超,就讓他去遼東軍營中效力。”
他說一句,侯德亮應一句。
白山莊的圍牆加多高?朱素瑛祈福多久?遼東哪個營盤?
這些皇上都沒說,但他在氣頭上,侯德亮不敢問,暗自揣測聖意,應是要按最嚴厲的辦。
子時將過,殿角的自鳴鐘咔嚓咔嚓地響著,侯德亮已退下去好一陣,可皇上仍坐著發呆,汪保躡手躡腳上前,輕聲問道,“陛下,夜深了,老奴已將西暖閣收拾好,請陛下安寢。”
朱嗣炯回過神來,“不必,朕回鳳儀宮。”
鳳儀宮的宮門竟然還沒落鑰,宮內燃著的燭火,在黑暗中發出幽幽的暖黃色。
朱嗣炯忽然間就覺得心安定下來,他揮退眾人,放輕腳步進了寢宮。
萬碧和睿兒頭挨著頭,臉蛋都紅撲撲的,看樣子睡得正香。
睿兒小手攥著拳頭,一左一右舉在耳旁,呼呼地還打起了小呼嚕。
朱嗣炯不由笑了,他脫下外裳,側身躺在萬碧旁邊,胳膊一伸,將她母子二人攬入懷中。
萬碧攸地翻身,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再不來就不等你了。”
朱嗣炯埋頭在她的肩窩處,深深吸了口氣,讓她的氣息充滿自己的胸膛,“還好有你。”
白山莊之事,朱嗣炯並未告訴太后,但也沒有刻意封口,是以不過二三日後,太后就知曉了此事。
儘管苟道用辭謹慎,小心翼翼地溫言告之,太后還是當場氣昏過去。
恰好王貴妃過來請安,人中掐紫,也不見太后睜眼。
還是御醫幾根銀針紮下去,太后才幽幽轉醒。
訊息傳出去,朱嗣炯正和呂秀才商議如何推行新政,聞言將滿案策略一推,急匆匆來到壽康宮。
太后早已哭得淚光滿面,一見他便從暖炕上霍地直起身子,指著他就罵,“沒心沒肺的東西,你不如一根繩吊死我算了!”
滿屋頓時一靜,苟道又悄悄躲在柱子後面。
王貴妃手一抖,差點把參湯灑了。
一旁的張嬤嬤立時面無人色,暗歎道,太后你真要把母子情分糟蹋盡麼?
這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朱嗣炯冠玉一般的臉霎時漲得通紅,看得出內心極為不平靜,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
他長長吁了口氣,臉色慢慢轉緩,徐徐道,“母后身體不適,還是少動肝火的好。”
太后捶著錦被哭道,“哀家的大兒子要被小兒子逼死了,你叫哀家怎麼活得下去?”
朱嗣炯冷冷道,“母后這話讓人聽不懂,朕如何逼他了?朕既沒有賞他毒酒,也沒有賜他匕首,每日好吃好喝供著他,他怎麼就死了?”
“你若還認哀家這個母親,就把你哥放出來!——別說什麼先帝旨意不旨意,如今你是皇帝,這天下你說了算,放不放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朱嗣炯眼神瞬間變得銳利,“母后的意思,是要朕給他翻案?”
王貴妃察覺到他的變化,忙賠笑道,“陛下有所誤會,太后只是想念大哥,想見一見罷了。”
“閉嘴!”朱嗣炯喝道,“朱嗣熾已廢為庶人,你稱他為大哥是何意?”
“他本就是你大哥,還說不得了?”太后怒道,“當年的巫蠱之案疑團重重,一準兒是朱嗣炎設下的毒計,哀家的熾兒是冤枉的!”
“哦?照母后所說,他是冤枉的,應該要翻案?”朱嗣炯似笑非笑說道。
太后忙不迭點頭,“正是如此,理應還你大哥清白。”
“嗯,朕替他翻案,還他清白,還他天潢貴胄的身份,接下來呢?”朱嗣炯神色一變,臉陰得要下雨,“朕是不是也要把皇位還給他?”
一瞬間殿內的空氣彷彿凝固了,死一般的寂靜,壓得眾人透不過氣來。
饒是太后也覺得不對,有些結巴地說,“……哀家可沒這個意思,皇位自然是你的……只是,你也是做父親的人了,好歹體恤下為孃的心吧。”
說著,她又哭了起來。
朱嗣炯嘆了一聲,走到太后身邊坐下,“母后,不是朕不體恤,實在是他、他有謀逆之心,朕不能放他出來。”
“謀逆?”太后斷然否決,“不要聽信讒言,你大哥只想做個閒散富貴親王,絕沒有其它念頭。”
朱嗣炯便將字條的內容仔細複述一遍,目光復雜看著太后道,“母后怎麼想?”
太后眨眨眼,不知該怎麼回答。
“陛下,臣妾以為此字條蹊蹺。”王貴妃插話道,替太后解了圍。
“對對對!哀家也以為蹊蹺,貴妃你和皇上說說。”
王貴妃先給朱嗣炯奉上一杯茶,見他面有嫌色,便很有眼力退到一旁,“臣妾想不明白,朱庶人為什麼要夾帶字條。”
“他本可以讓皇姐傳口信,卻用密信這種容易給人留下證據的手段。”
“簡直就怕別人不知道他有謀反的心思似的,陛下,這太不正常了。”
朱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