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暫且放下家事,把心思放在朝中佈局上,“太子殿下如今要去西南疫區,你可有法子?萬一……是誰也說不好的事。陛下子嗣不豐,壽王殿下也不是個好選擇。可陛下的龍體……”
若是有其他人在場,肯定會驚出一身冷汗。這二人居然在議論儲君繼位之事。
提起梁帝,二人同時陷入沉默。
陛下在朝堂上發怒的次數越來越多,甚至會無緣無故做出些奇怪的舉動。再想起前段時間京城裡謠傳的清遠觀觀主下山一事,江成背後滲出一層冷汗。
前朝也曾盛行服用五石散,甚至有人行散不當以致猝死的。
江成道:“陛下怕不是沉迷服丹飲符?”
楊致道:“你現在才明白?”他好似很驚詫,“你想想你家二姑娘,去年陛下是怎麼命太子殿下去為他求丹問藥的。”
“原來從那時就開始了麼?”江成面色冷然,長嘆一口氣,“所以說,清遠觀觀主,一個出家修行之人,平白無故來攪這渾水。”
“他是誰的人?”
楊致搖頭道:“不管是誰的人,要不是壽王殿下欺君瞞上,鬧得陛下嘔血,這些破事起碼要晚個三四年發生。”
而他們毫無準備。
帳外的雪落地即化,江成一時沉默不言,憂心忡忡。
壽王殿下被髮配封地,太子殿下被送去西南。
陛下究竟想做什麼?真正的孤家寡人嗎?
*
而此時被楊太尉追著罵的壽王,正在壽王府中清點最後的物件。
福安鄉君,或者是趙側妃,現在正坐在案前的椅子上。
窗戶大開著,寒風裹挾著雪花呼嘯湧入屋中。
她眼下青黑,眉目之間清秀不再,只剩疲憊,像是一夕之間老了十歲。
“把窗戶關上。”壽王一走進門,就不耐道。
福安眼底劃過陰狠,捏住帕子的手如雞爪一般,骨節暴起。她的胳膊抖了抖,最終還是站起身關上了窗。
一室寂靜。
壽王站在櫃前,開啟抽屜,取出兩枚玉佩。
福安轉過頭,在壽王看不見的地方盯著他的後背,目光就像一條陰冷的蛇吐著猩紅的信子。
她今日的遭遇,全都是拜陳貴妃所賜。
自己不過是個陳貴妃用來拖太子殿下下水的棋子,可笑!
說什麼憐惜講什麼舊情。自從她下藥失敗,嫁給壽王以後,陳貴妃就跟翻了一張臉似的。
往日的端莊雍容的皮一撕開,誰知道里頭是什麼東西。
壽王似有所驚覺,皺眉回頭看,正好與趙側妃的視線撞在一起。
母妃叫他暫時忍一忍,等到了封地……
“趙側妃,我要提醒你一句。”壽王本來就高,此刻更是居高臨下地俯視她,“趙家如今是什麼處境,你如今是什麼處境。”
“你心裡應該清楚。”
說罷,壽王收起玉佩,轉身走了出去。
福安眼中迸出狠厲的寒光,死死咬住後槽牙。
既然她不好受,她也不會讓別人好受。她雖不能動壽王,但是江映枝,不是還勾著太子殿下嗎?
*
李氏這天早上收到了一份火漆密信,上頭寫著鎮國公親啟,但制式卻不莊嚴,字跡看上去也像是姑娘家的。
同江成說了一聲後,李氏悄悄拆開了信封,裡頭的內容著實讓夫妻二人驚疑不定。
“你說……這是,真的麼?”李氏想起最近發生的事,手中的信紙也在顫抖。
江成明白朝中局勢,看見這張信紙,竟然頭都犯暈。
“我們叫枝枝來,問問她吧。”
最近朝中風聲緊,西邊的疫情又嚴重,映枝學會了打葉子牌後,就每天來找江柔玩。
可今天還沒玩到一半,就被李氏叫到了正堂。
眼見著李氏眼角都掛著憂愁,江成也愁眉緊鎖。
“爹,娘,這是怎麼了?”映枝坐在下座,侍婢給她遞上一盞熱茶。
輕輕撥開茶蓋,白汽從裡頭直躥出來。
李氏將手中的信紙放在桌上,輕聲嘆道:“枝枝,你看一眼。”
映枝取過信紙,思緒如同波濤翻滾。內容觸目驚心,從頭到尾講的就是一件事。
——岐陽郡君與太子殿下已私定終身。
映枝的耳邊嗡嗡作響,心臟狂跳,渾身的血液都在剎那間湧上頭頂,。
李氏喝了一口茶,抬起眼,問:“枝枝,這上面說的,可是真的?”
她的聲音平靜,聽不出喜怒。
映枝的臉漲得通紅,既羞又惱,還有被揭穿謊言的愧疚。
她深吸一口氣,趕忙否認:“沒有,我從未和太子殿下……”
私定終身這個詞卡在喉嚨間,如同一根倒刺,吐不出也咽不下。
李氏的手微微顫抖,和江成對視一眼,憂慮道:“枝枝,你給爹和娘,好好說,你跟太子殿下是怎麼回事?”
若說一點也沒察覺,是不可能的。女兒天天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的,她即便不能第一時間看出來,過不了多久也會明白。
再說誰家姑娘長這麼大沒點兒小心思,年少仰慕一個公子再正常不過,她也是過來人。
可為什麼偏偏是,太子殿下。
映枝低著腦袋,輕輕咬住下唇。
李氏扶額,“你姐姐知道麼?”
映枝可不想拉姐姐下水,她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不關姐姐的事的。”
李氏沉默下來,扭頭看著江成。
江成在李氏眼中看見了他的顧慮。
如今朝中局勢緊張,他鎮國公府表面看上去一派和平,但實際上暗流湧動。
他有一萬個法子保證全家人的性命,但若是枝枝嫁給了太子殿下……
就不說淌不淌這趟皇家的渾水了,太子殿下不日將前往西南疫區,兇險異常,能不能回來,都是個問題。
即便是回來了,按照陛下如今多疑的性子,保不準還有其他糟心事發生。
“枝枝,你跟爹說。”江成放輕了聲,緩和道,“你想嫁給太子殿下?”
李氏第二次扶額,揪著江成道:“你怎麼……你這個木頭!你怎麼能這樣講?”
江成輕輕按住李氏的手,示意她稍安勿燥,然後靜靜看著映枝。
“我……從來沒有想過。”映枝緩緩抬起眼,迎上爹孃的視線。
她是真的沒想過,只覺得現在的日子過著也挺好,每天有好吃的有漂亮衣服穿,沒事了可以同姐姐和蔣期渺一起逛街。
子瑕也時不時能來找她玩,好像生活中沒有什麼驚天大事,如果能一直這麼延續下去,就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李氏剛要開口,又被江成止住。
夫妻二人一眼就看明白,映枝這就是喜歡岑瑜,只不過她現在還小,沒長大,身邊的朋友也都還沒出嫁。
即便是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