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奪眶而出,像斷了弦的珠子順著臉頰滑下。顧清努力深呼吸使自己平靜下來,這時那旁的幾人也是注意到了他,眼神飄忽不太敢看他,顯然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他們的確是見到顧清將此物放出去,才叫人拿鐵鉤勾下來的。
上次他們跪了整整一日才知曉皇上是將他們忘記了,而顧清卻是安然無恙,聽聞皇上心情都好了許多,這讓他們怎麼能不記恨。今日正巧讓他們撞上顧清,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往哪裡走,見他往外放出個小鳥,本著能捉住什麼姦情的他們發現這不過是隻木鳶,什麼也沒有,就洩憤性地將此毀壞了。但未想被當場撞破,其實他們也並不怕顧清見著,說是無意不就行了。
可當他們見著顧清那痛苦的神情時,比得意來得快一步的是恐懼。
顧清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蹲下身子將地上散落的零件和殘破的木鳶小心翼翼地撿起收入懷中。站起身來,望著面前的二人,擒著淚的眸子瞬間變得陰狠起來。
他驟然抬起手掌掐住雲湘的脖子,手指一點點收緊,竟是直接將人帶離了地面,懸在半空中。後者霎時眼冒金星,雙腿胡亂瞪著想要掙扎,兩隻手用力去掰顧清的手。
夜婤先是被嚇懵了,隨即也去扯顧清的手,奈何那手力道極大,他們這些沒有練過武的柔弱男子是根本不可能比得過的。
身後的侍從也上前來,還未近顧清的身,就被他一腳踹開。
夜婤大叫;“來人啊,來人啊!殺人了!”
此時顧清兩眼充血,如瘋如魔,被他掐住脖子的雲湘動作一點一點變得遲緩,眼看就要斷氣了,君遺墨剛從勤政殿出來,經過此處,聽見呼救聲趕來,他躍到顧清後方,抬起指尖,兩指一點拍向顧清的睡穴。
那雙制住男子的手終是緩緩鬆開,身體慢慢地軟倒在君遺墨懷中。
雲湘也暈厥過去,倒在冰冷的石地,沒人敢上前去扶。
君遺墨雖然不知事情原委,但他了解顧清脾性,縱然再過狂妄暴躁,顧清也是斷然不會去要人性命,定是這人做了什麼激怒他的事情。
君遺墨深諳他這些男寵的德行,看也不看暈倒在地和跪在一旁的兩人一眼,將顧清打橫抱起,疾步往臨淵殿行去。
“鄭薔,這裡交給你處理,傳太醫到臨淵殿。”君遺墨冷冷地丟下一句。
皂黑宮裝的女吏頷首應道:“是。”
她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對身後侍衛道:“將雲貴君、夜貴君帶到天牢看押審問。”
夜婤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就算是他們自作自受,這雲湘如今已經是半死不活了,陛下竟然不念及一點情意,甚至是還沒弄清原委,就要將他們打入天牢審問。
夜婤苦笑一聲:能讓君遺墨如此這般偏袒的,除了那人還從未有過……如今,倒是多了個顧清。
自古君王多情,自古君王薄情。
顧清醒來是在臨淵殿,鼻尖縈繞著龍涎暖香,睜眼的一瞬間頭腦一片空白,緊接著是鋪天蓋地襲來的悲傷。
他伸手摸了摸胸襟處的木鳶,沉痛地閉上了雙眼。
於他而言,壞掉的不僅僅是物件,還有他的念想。
“枍之。”君遺墨一直坐在床邊,顧清卻像是沒看見他似的,他便喚道。
沒有得到迴應,君遺墨愛撫地摸了摸他垂在床側的髮絲,輕聲道:“既是隻木鳶,朕讓孔明院給你造一隻便可,至於雲湘和夜婤,你想怎麼處置朕都依你。”
躺著的人兒微微側頭看了他一眼,靈動清澈的眸子此時空洞洞的,天生微微上揚的唇角勾起個嘲諷的弧度,聲音出奇地平靜:“你不懂。”
後來顧清沒再開口,兩眼呆滯地望著屋頂,任旁人說什麼都不理睬。
君遺墨走後,翠翠守在床前。小姑娘不發一語,只心疼地看著他。
她知道顧清有多愛惜這木鳶,自然明白說什麼都無濟於事。
“翠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顧清閉上雙眼,輕啟唇道。
小姑娘咬了咬嘴唇,張了張嘴巴,最後什麼也沒說出來,轉身走出屋子,輕輕地帶上了門。
回京的大隊伍浩浩蕩蕩地行在途中,而先於他們出發的顧澈不過十日,便已到達了京城。
這幾日快馬加鞭,不眠不休地趕路,早已超出了人身體的負荷。然而青年骨肉異於常人,絲毫不覺疲憊。
修長筆直的身姿從馬上躍下,只見他抬手輕撫馬兒,接著將牽繩交與顧府門口的家丁。
“先不要告訴母親我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原理什麼的,沒有科學依據哈哈
第19章 第 19 章
顧府出現了很多新面孔,幸而今日守門的是有見過顧澈的。
阿牛年紀跟顧澈相近,但從十歲起就在顧府做家奴了,自然是認得他的。阿牛接過牽繩,神色激動地看著面前的青年。
“大少爺!”阿牛滿腔熱情地想要說些話,最後化作了一聲呼喊。
漫天飛雪散落到青年只用玉簪盤起的髮間,顧澈扭頭對他回以一笑。
正在書房內寫奏章的林子軒筆尖一頓,小廝向他傳報時他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誰來了?”
那小廝回道:“是顧大少爺。”
林子軒驀地站起身來,手裡握著的毛筆還未來得及放下,就邁著大步朝外走去。
“好你個顧子煦!我還以為你要定居北疆了呢。”
站在丞相府門外的青年比起他們最後一次見面要高大了許多,褪去少年人的青澀,那如玉般的面容依舊是一派俊美模樣,直而末尾翹起的劍眉下,內眼角內勾,眼尾長而略微上挑的丹鳳眼宛若寒星。
少年時的暗刺早已被北疆所埋沒,渾身散發出成熟穩重的氣息。
顧澈張來雙臂迎他,林子軒大笑著上前跟他抱了抱。
“你這筆打算握到什麼時候?”顧澈道。
林子軒這才看到自己手中還握著筆,呲牙笑著撓了撓頭,將筆交給了身後的小廝。
待到馬車緩緩行來,二人剛抬腿上去,顧澈就說道:“看來子軒長大了。”
林子軒嘖了一聲:“怎的!”
顧澈環顧了一圈樸素簡潔的內裡,擺頭道:“沒什麼。”
“我年後便要參加春闈了,老頭子讓我收斂,就給我換了馬車。”林子軒正想習慣性地搖摺扇,但手中空無一物,只得撇了撇嘴,抱著手翹起了二郎腿。
顧澈笑道:“林大人是好意,官場險惡,你多長點心吧。”
馬車並不顛簸,卻讓得常年騎馬的顧澈感到有些不適。林子軒見好友神色,不禁調笑道:“顧少這是吃了多少苦,已經享受不得安逸了?”
“在軍營並不算吃苦,是歷練。”
林子軒忙點頭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