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君遺墨寬宏大量饒良辰不死已是恩賜,叫自己不要再鬧了。顧清心知力氣不如他,也不費力掙扎,只狠狠地瞪著他。
出乎意料地,君遺墨輕易就鬆了手,坐到矮几旁垂下了眸子,“枍之,想殺朕的人很多。”
對於他反常又突兀的話,顧清沒反應過來,“所以呢?”
他抬眸看向顧清,那雙如深潭般的眼睛深深地注視著他,“朕希望你不要背叛朕。”
這一刻顧清突然覺得君遺墨其實是很孤獨的。但自古以來有哪個君王不是呢?
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愛人。
顧清想到了曾經的自己,孤身一人的那個自己。
“我不會背叛我的朋友。”顧清也直視他的雙眼,說的認真且篤定。
君遺墨苦笑一聲,未再說話。
顧清坐回原處望著對面的男人,生出些同病相憐的感覺來。
惺惺相惜但無關風月。
“宇寒。”顧清輕聲喚他。
似乎是很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君遺墨眼中閃過一瞬茫然。
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集宇宙之寬廣來戰勝寒冷。這是君遺墨生母臨終前給他取的字,亦是對他的期望。
顧清自然是不知道這深層的寓意的,“你要知道,不管你是不是皇帝,我都會把你當作朋友。是朋友,才更不該做出這樣的事情,是你越距了。”
他道的乃是大逆不道之言,但君遺墨絲毫沒有動怒的跡象。
顧清已經許久未和他這般直言直語了。
顧清繼續道:“你要知道,我不可能會愛你。”
君遺墨笑出聲來,引得顧清不悅道:“我認真跟你講話呢。”
“朕知道枍之的意思,不過朕是真的對你有意,亦不願放你走。”
顧清抬手拍自個兒腦門,無奈嘆息。
後來君遺墨沒再說什麼,離開的時候神色輕鬆很多。
小丫頭不知上哪兒野去了,一早上都見不著人,顧清閒著無聊,就思考起早晨那六面骰子的事情。
畢竟是他連累了良辰,心中有愧,他便找宮中當值的女吏打聽後,朝良辰的住處行去。
到的時候只剩下幾個男童正在清理屋子,顧清叫住一人詢問,才知良辰已經離宮了。
“您便是皇貴君吧?”那男童問道。
顧清點頭。
“奴才原來是良貴人的貼身侍從,他離宮前託奴才將這個給您。”說著環顧四周,見周圍沒人,才從袖口拿出一封信交給他。
顧清接過,沒有立馬拆開,將信揣進袖兜裡,轉頭走了。
回到臨淵殿配殿時,一踏進屋內,就看到小丫頭備好的一桌菜餚。
翠翠見他回來,露出個燦爛的笑容,道:“二少爺,翠翠特意去廚房給你做的!”
顧清也笑,“這皇宮的御膳房怎會容你個小丫頭進去?”
“二少爺這你就不知了吧!那些人一聽我是你的侍女,就放我進去啦。”翠翠笑嘻嘻地擺好碗筷,走到他旁邊替他脫下外衣放到一旁長塌上。
顧清走到桌邊坐下,示意她也坐下來一起用膳,“那我面子可真大。”
桌上的菜式都是顧清在顧府時教翠翠做的,是顧清從前喜歡吃的家常菜。
小丫頭機靈,手藝也好,可以說是青出於藍勝於藍,顧清自愧不如。
吃得很滿足。
顧清撂筷子還不忘誇一句:“給你點贊!翠大廚!”
半懵半懂的小姑娘樂得咯咯笑,“二少爺喜歡,翠翠天天給你做。”
“好啊。”顧清欣然點頭,離桌行到屋外。
小溪嘩啦啦的流水聲打破院中的靜謐,顧清站於樹下,望向那正紅色的宮牆,心中頗有些失意。
再過不久就要立春了。
澈哥啊,轉眼間就要七年了,你何時才能歸來?顧清眼中蒙上一層霧氣,想起顧澈時他總是覺得委屈。
說好每年要陪他看雪的少年,總歸是食言了。
漫天的雪無情,一次也沒有將他的少年帶到他眼前。
京城再下雪的時候給澈哥寫信吧。顧清暗暗決定。
“報——”哨兵響亮的聲音響起,“前方傳來捷報!”
顧澈接替兵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帶兵攻打了暫時駐紮在奇行淵後方的蠻人軍營,藉助奇行淵的特殊地勢打得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蠻子在上次戰役中也是損失慘重,援軍的物資還未來得及送到,被逼得連連後退。
直逼得蠻子退守邊界,沒了奇行淵的地勢助力,顧澈不敢再貿然出兵,蠻子也忌憚於北大營的實力,吃了這個悶虧。
顧朗的傷勢在期間已經恢復,北大營士氣大振。
顧家父子趁這攻勢,帶兵上了戰場。
青年身穿由上千片魚鱗甲編綴而成的明光鎧甲,胸前背後的金屬圓形防具光滑如鏡,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光芒。
他右手執足有一丈二長的亮銀槍,左手握玄鐵重劍騎馬衝於陣前,銀槍直直貫穿了蠻人頭曼的胸膛,幾乎是同時,重劍砍下一個蠻子的頭顱。
顧家大少勇猛無比,再一次地將蠻子打回了關外。
“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數節之後,皆迎刃而解。”
收到奏章後君遺墨大喜,下旨大赦天下。
第18章 第 18 章
全天下都知道顧家父子又打了勝仗,不久後便要班師回朝,獨獨身在宮內的顧清不知。
不知皇帝是刻意還是刻意,傳令宮裡的人不準向顧清提起此事。哪有自家父兄立了功要回京不許他知道的道理?但聖旨已下,誰都不敢違抗。
這日京城下了第二場雪,即將迎來遺鏡七年的新春。
大雪紛飛,給皇宮覆上一身雪白的外衣,顧清正坐於屋內,執筆畫了一幅水墨畫。
美人樹開得正豔,奼紫嫣紅的花瓣跟白色的雪夾雜在一起飄散落下,院落中一個小人兒跨立於竹竿上,另一個小人兒立於他身旁,臉上洋溢著笑容。
將宣紙小心疊好放入暗槽中,顧清捧著木鳶走出屋子。
尋到一處磁場強烈的地方,顧清藉著南風放出了木鳶。 他做了太久的心理建設,終於釋懷,彷彿放下了心中一塊重石,如釋重負。
漫無目地朝前方走去,剛跨過石階,就撞上了熟人。
雲湘、夜婤正湊在一塊看著什麼,他們身後跟著兩個貼身侍從,手中拿著根長鉤。
顧清視力極好,見著雲湘手中拿著的不正是他剛剛放出去的木鳶嗎,心底升起一股恐懼和怒火,他朝前大步邁去。
當他剛邁出步子時,就見那雲湘一臉不耐地將那巴掌大小的木鳶扔在地上,重重地踩了幾腳,嘴裡吭罵著:“什麼破玩意兒。”
顧清頓住腳步,愣怔在原地。
。……
豆大般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