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目標人物身份成迷,但是已有的兩個線索已經足夠讓警方就此展開調查。
市局刑偵隊正遭受前所未有的壓力,楚行雲給他們委派了超負荷的工作量,調動全部外勤成員四處奔走取證,一時之間警局內竟然空了,只剩下傅亦一人留守坐鎮。
周渠良在接到楊開泰通知後的十分鐘之內匆忙趕到市局,據說警方找到了目擊證人和直接證據能夠證明周世陽是涉嫌綁架方雨造成其失蹤的罪魁禍首。
楊開泰在樓道里,背靠著牆壁坐在地上,手裡拿著被裝在證物袋裡手錶。
他神色頹然,滿面傷懷,眼神即無奈又悲切,事到如今也不知在生誰的氣。
到現在他都不敢相信周世陽真的和方雨的失蹤有關,他一直心存僥倖,努力尋找證據來證明周世陽的清白。證明他的善良,證明他的潔身自好,證明接走方雨的人並不是他。
直到目擊證人的證詞,出示的證據,人證和物證把他頂著重重壓力負隅頑抗的堅持一句擊碎。告訴他,別固執了,周世陽並不善良,他是一個殺人犯,他死的並不無辜。
但是在見到蔣毅之前,他還在堅信,周世陽何其無辜。
現在他不得不面臨現實,說服自己——沒有人是無辜的,沒有人。
樓道里空蕩蕩的,只有幾個技術隊的警員不時經過,外勤隊員全都被派除去幹活了,追蹤陸夏的追蹤陸夏,尋找方雨的尋找方雨,搜查毒販的搜查毒販。楚行雲把他們指揮的像年前大演習一樣繁忙。
警局裡難得的清靜,清靜的就像埋伏在暗夜中的黎明,永遠也衝不出黑暗的曙光。天與地靜置在一片黑暗之中,太陽忘記了升起。所有人都被圍困在長夜當中,無論怎麼尋找,怎麼努力,都找不到出口。
楊開泰看著手裡這隻表,彷彿能把緩緩移動的秒針撥回到起點,那個他把這隻表送給周世陽的晚上——
周世陽臉上湧出的欣喜與感動依舊十分鮮活的存在於他的記憶當中,但是他那張生動鮮活的笑臉逐漸被蒙上一層濃重的血色,變成了一張沒有神采,眼珠僵直,淌滿鮮血,死不瞑目的臉。
周世陽的罪行讓他感到絕望,這種看不到光的絕望感更讓感他到窒息。他覺得自己經歷了二十四年來最漫長的苦難,遭受了從警以來最惶惑不安的一段日子。周世陽被定罪對他來說是一場厄難,但是這場厄難遲遲不肯銷聲匿跡,不肯換來風雨之後的雲開雨霽天光乍洩。
有罪的周世陽像一個詛咒一樣盤踞在他心中為周世陽搭建的淨土上,讓他永永遠遠的被困在深淵中,失去了自由。
樓道里忽然響起男士皮鞋踏在地磚上發出的匆忙而沉重的聲音。
楊開泰從地上站起來,垂著頭緊握雙拳,沒有看走到他面前的周渠良。
“證據呢?”
周渠良因匆忙趕路,氣息不穩的問道。
楊開泰把手裡的證物袋舉起來,哽咽著說:“對不起,周大哥。”
周渠良把那隻手錶接過去,拿在手裡,有所不解般問道:“這隻表,怎麼會在這裡?”
“是他交給目擊證人蔣毅,蔣毅可以證明九月一號那天晚上開著銳途接走方雨的人就是他,蔣毅的證詞在——”
“不可能!”
周渠良的低吼使楊開泰渾身一震,被驚醒了似的滿臉茫然的抬起頭看著他。
像是遭受了重創般,情緒極度的不穩定的周渠良腳下略有虛浮的往後退了幾步,然後扶住牆壁,眼睛裡浮現出迄今維持的最深度的悲傷與憤怒,他赤紅的眼圈中包裹著如暴雨瘋狂敲打海面般凌亂的淚光。
“這隻表不是你送給世陽的嗎?這些年他無時無刻不戴在身上,從未離過身!直到前些天他把這隻表弄丟了,把家裡裡裡外外徹徹底底的翻了一遍找這隻表都沒有找到,他還拜託我從洛杉磯帶回來一隻一模一樣的,他把這隻表看的無比重要。你說,他怎麼可能把表送給別人!”
楊開泰彷彿正在經歷他眼中的那場暴雨,湍急的雨滴無情而嘈雜的砸在他身上,砸的他頭腦中一陣恍惚,一陣清醒,渾身僵硬而冰冷,被凍僵了似的滿面怔容。
忽然,他看到楚行雲一手拿著墨鏡,一手掛著外套,一臉疲憊的從樓下走上來。
他瘋狂的朝楚行雲跑過去,緊緊握住他的胳膊,語調哽咽悲傷的不成樣子:“隊長,周世陽絕對沒有殺人,那隻手錶不可能是他交給蔣毅的,絕對有人陷害他,他是無辜的!”
楚行雲並沒有為他的堅決和悲傷所動容,分外沉靜的目光靜靜的看著楊開泰,隨後移向站在牆邊的周渠良,了了一句話就驅走了他心中的風雨。
楚行雲說:“那你就把覃驍帶過來吧,我來驗證你的猜想,究竟是不是真的。”
二十分鐘後,覃驍被楊開泰帶進市局地下車庫。
車庫裡很安靜,了了停著幾輛沒有出勤的警車,正當中停放的,就是周世陽的那輛藍色銳途。
覃驍像一個巡視國土的王子般驕傲且自信的走在停車場甬道中,目不斜視的走向倚在一輛警車車頭前,正在低頭翻看檔案的楚行雲。
他神色淡然,安之若素的經過停放在正中間的藍色銳途,視這個載過周世陽和方雨亡魂的見證者為無物。
“來了。”
楚行雲像對老友寒暄般,抬起頭衝他一笑,然後垂下眸子接著翻閱手中的資料,道:“稍等一會兒。”
覃驍微微皺起眉頭,略有些不耐煩的站在他對面,周世陽的車頭前:“如果你想問我和案情有關的問題,可以直接問我的律師。”
楚行雲埋著頭,沉沉的笑了一聲,從胸膛裡發出的笑聲很短促也很敷衍,還未墜地就已經散了,留下使人無盡遐想的空間。
“別急。”
楚行雲笑說:“這件事兒拖得有點久了,咱們都被困住無法脫身。今天把你叫過來,是想跟你有個了結。”
說著抬起頭看著他問:“趕時間嗎?”
覃驍秉持著強大的戒備看著他:“嗯。”
“正好,我也趕時間,趕今天下午的飛機。”
楚行雲狀似隨意的在停車場裡看了一圈,然後從車頭上站起身,朝那輛藍色銳途走去:“既然咱們都趕時間,那就趕快開始吧。”
他開啟車門坐進副駕駛,然後在車裡向覃驍招招手,示意他上來。
覃驍猶豫了片刻,看著楚行雲假惺惺的笑臉,難以捉摸他的用意。
楚行雲見狀,傾身過去開啟駕駛座車門,笑道:“上來吧覃公子,這輛車上又沒有鬼,你怕什麼?”
不知是‘鬼’還是‘怕’這兩個字眼哪一個刺激到了覃驍。
覃驍臉色一變,像是做出反擊般拉開車門上了車。
楚行雲的目光在他僵硬又冷酷的側臉上停了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