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彌補的後果,小的恩怨一般內部就解決了,不會鬧得很大。過去,一直是一些犯錯的獸人被審判,像駱尋這種非獸人被審判的情況非常少見。
因為人多,青嵐不便和駱尋說話。人群中不時有辱罵的聲音,說得非常難聽,青嵐聽著聽著感覺心裡燒起了一把邪火,越到部落中心這把火燒得越旺,快把他烤熟了。他緊緊咬著嘴唇,竭力壓制著心底的怒意,不停告訴自己必須忍住。
駱尋忍得更辛苦吧。昨天雲杉說了那麼幾句話駱尋就和他槓上了,今日這麼多人集體的辱罵,他肯定更難受。青嵐低著頭瞥了一下右邊的駱尋,驚訝地發現駱尋竟然沒事人一樣,表情絲毫沒有改變,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
青嵐撓撓頭,心中疑竇叢生。事實上,駱尋醒來的這兩天,他時時刻刻都有這種感覺。駱尋和以前大不一樣,以前總是低頭,現在儀態完全改變了,總是笑著,讓人如沐春風,雖然額頭上有傷口,但整個人容光煥發。這樣的駱尋讓青嵐陌生,他完全不明白駱尋腦袋裡在想些什麼。
曾經那麼喜歡雷霆,怎麼能說放下就放下呢?可昨天晚上他說已經不掛心雷霆的樣子,又不像是假的。昨天和雲杉爭執,今天又好似完全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一樣。青嵐費解,如果說雷霆他都不喜歡了,那對現在的駱尋而言,什麼才是他關心的呢?
冒出這個想法的青嵐心裡一涼。如果駱尋對一切都不在乎,什麼會成為他繼續活下去的動力?
想著想著,部落的中心已經到了。
部落中心擺著一座高高的石像,獅頭龍爪甲腹蛇尾,獸口大張著極具氣勢——這是獸神的化身。以石像為圓心,外面密密麻麻圍了兩三層的人,見駱尋一行人來了,人群讓開了一條通道。
“快走吧。”駱尋目不轉睛地盯著獸神石像看都忘了走路,青嵐忍不住用胳膊肘頂了頂他。
駱尋回過神,點點頭,往中心走去。青嵐自然而然地跟上,不料走幾步就被攔住了:“審判是針對駱尋一個人的,你在外面等著吧。”
青嵐的心又高懸起來。
正往前走的駱尋彷彿感覺到了他的不安,突然回過頭來露齒一笑,像是安慰,像是篤定。
青嵐遲疑了一下,也對他點點頭,當做迴應。
他目送駱尋往中間走。隨著放長的目光,他又看到坐在獸神石像下方的中心的族長,歪著身體不似以前那般正襟危坐,看得出來精神不太好。旁邊是族長夫人,不時側頭和族長說著話、和身邊的人交換著意見。兩旁分列著八個獸人,兩個非獸人,都是部落裡德高望重的長老。青嵐仔仔細細看過去——裡面的人,沒有里奧爺爺。
一顆心霎時墜入冰窟。
以前的幾次審判,里奧爺爺都有參與,為什麼這次不在?出了什麼意外嗎?還是說里奧爺爺已經和族長談過,但是族長不肯寬限駱尋?
如果是這樣的話,駱尋該怎麼辦?青嵐望著前方前面絲毫沒有畏縮的駱尋,幾乎不敢想下去。
昨天有多樂觀,現在就有多絕望。如果駱尋被流放出部落,他怎麼和父母交代?駱尋前天還差點殺死小獸人,罪狀又多一條,本來就已凶多吉少,現在更是希望渺茫。
青嵐心急如焚,四下張望希望能捕捉到里奧的身影,可沒有,就是沒有!
要不要現在去里奧家找他?
不,來不及了。一來一去,這邊的審判早就結束。這也許是駱尋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他不能不陪在他身邊。
“時間到了,審判開始。”族長夫人看了眼天色,站了起來,“前幾天部落裡發生了嚴重的偷襲事件,幾個鷹族突破了我們的層層守衛闖入了部落,幸好族長及時發現。當時天色已晚,兩方惡鬥,都有受傷。打鬥引來了更多的族人,鷹族漸漸不支,往外圍逃離。我們人數眾多,幾個鷹族彼時都已身受重傷,結果還是給他們逃掉了。”
“有叛徒!”人群中不知道誰叫了一聲。
“沒錯。”族長夫人很快接過了話,“我們的祖輩花了多少心血才找到這裡,建立起一片安樂的家園。這些年來,也有其他大大小小的種族對我們虎視眈眈,但沒有一次是這次這樣,如此稀少的幾個鷹族,竟然深入到我們部落內部,重傷族人,還平安逃離。我們這一戰,輸得冤枉,也輸得讓人痛心。”
族長夫人的目光從駱尋身上飄過:“有敵人並不可怕,只要部落齊心協力,共同捍衛自己的家園,沒有敵人是我們戰勝不了的。可怕的是,我們的族人,竟然勾結別的部落,來殘害自己的手足。”他面對獸神石像,高舉雙手,“我們每年都像獸神祈願,祈禱來年順利,我們也起誓為部落奉獻我們的熱血與忠誠。如果有背叛部落的人,我們必須將他驅逐出部落,永世不得踏入部落半步。否則,獸神一旦發怒,我們將失去所有一切。”
“驅逐叛徒!叛徒不得好死!”
“驅逐駱尋!”
“駱尋滾開部落!”
周邊震動天地的呼喊聲讓青嵐又不安又煩躁,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再看一圈,里奧爺爺連個影子都沒有。
喊聲持續良久,等族人的情緒差不多平息下來,族長夫人才揮了揮手:“我們先來與當時的守衛者核實情況,作為守衛部落安全的第一道防線,他們有極大的失職。”
兩個獸人站了出來。
“我原本是站晚上那一崗的,結果下午打獵的時候不怎麼為什麼,特別不順利,以往溫順的錚子獸變得暴躁,我試了幾次都沒有得手。更奇怪的是,那群錚子獸竟然發怒了,不受控制地來圍攻我,纏了我好久,幾次都差點受傷,好不容易才脫身。等我晚上回到部落,還沒來得及到崗就聽說鷹族來襲了,等我到屏障邊緣,鷹族已經離開了。”其中一個獸人先開口,低著頭看不清表情,語氣裡充滿了不解與懊悔。
另外一個更高一點的獸人接過話匣子:“我站他前面那崗,離換崗還有一會兒的時候,有個非獸人來找我,說我懷孕的伴侶腹痛不止。我嚇了一大跳,想著馬上該換崗了,不差這一點點時間,何況我和伴侶這麼多年都沒能懷上孩子,不能有任何閃失。我接到訊息馬上火急火燎到了家,順路找了醫師回去給伴侶看病。萬幸的是,醫師說伴侶只是吃壞了肚子,沒有大礙。儘管喝了藥,伴侶還是很不安,我一直陪在他身邊,那天晚上早早就睡了。直到接到鷹族來襲的訊息,我才知道自己壞了事。我違背了守衛的法則,不應該在沒有見到下一個換崗人的情況下私自離崗。族長,這件事情是我的錯,我甘受懲罰。”
人群又開始躁動。
“你為了伴侶和孩子,又有什麼錯!”
“不是你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