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清邇儘量假裝不經意地去扯了扯那隻手,可誰知衛塵手勁兒好大,他竟是沒能掰開。
「那裡明明有一張榻空著,你怎麼不去睡?我們倆人一塊兒睡這張榻好像有點擠……」
「……和你睡,不擠。」
衛塵低垂著眼簾,怎麼看都好像是白清邇做錯了什麼似的。
登時,白清邇無言以對,只得做罷。
「呵……」
粗打了個呵欠,白清邇揉了揉他酸澀的眼睛。
「現在不過子時,你再睡罷。」
原來才不過是子時,那粗算起來他最多也不過是睡了兩個時辰罷,該是困得要命的,可偏偏那場噩夢將白清邇那丁點兒睡意給全數打消,此刻他雖覺得睏倦卻是半點兒睡意也沒有。
「不了。做完那個夢以後有些睡不著了。你若是困,你繼續睡罷。」
衛塵搖頭:「到我這個境界,早已沒有所謂的睡意一說了。」
「可你剛才不還抱著我睡覺呢麼?」
「想睡與不想睡都可由我自行決定,與辟穀一樣。雖可以不吃不喝,但若我想吃喝了亦是無妨。」
衛塵緩緩地將手自白清邇的腰間撤開,他垂眸不知是在想些什麼,可打量他的神色時,白清邇在他那淡漠的神色之間察覺到了一絲幾不可察的悲愁。
「!」
作什麼要露出這樣的表情?
投以疑惑的目光,可衛塵面上已然沒了那一抹悲愁,又是清冷如水淡得看不出一絲波瀾。
該是……錯覺罷……
白清邇心想道。
「衛塵。」
「嗯。」
「反正也是睡不著,不如我們聊會兒罷?」
白清邇試探道。
「嗯。」
衛塵半點不猶豫地答允了。
「那……」
正要說什麼呢,縮在角落裡頭睡得正香的青竹似是被他們說話的聲音所吵到,略有些不歡喜地從嘴中發出了幾聲意味不明的哼哼聲。
醒著時尚且像個小大人的青竹此刻倒是有了幾分像孩子的姿態,白清邇忍不住偷笑了生下床。
「你要去哪裡。」
披上外襯,白清邇乾笑了聲:「出去走走罷,待在屋裡怕是要吵醒青竹的了。」
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白清邇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音地出了門。屋子裡面雖只是有些冷,可一到了屋外頭,白清邇這才驚覺他只披著這麼一件單薄的外袍根本抵擋不了夜風。
「到屋頂上去罷,我上頭藏了我自個兒偷偷釀的甜酒,你也嚐嚐罷!」
山莊裡頭奉行的是戒酒戒肉、清心靜氣的修行法子,平日裡吃的都是素,喝的茶也是淡入水的湯水,實在是教人乏得很。
白清邇曾奇怪過清心靜氣幹喝酒吃肉什麼事兒,後來才曉得這居然是因為不知道哪個混賬聖賢說吃素使人氣清,吃葷使人氣濁,喝酒使人心志薄弱,結果這是真是假不得而知,偏偏他們芒寒山莊卻是信了這個邪,末了,他們也就每年的大年夜才得準開一回葷、喝一杯酒。
這所謂的開一回葷,其實也不過是每個弟子一人一小塊白煮肉、一人一小杯素酒,說起來連解解饞都算不上。
也沒待衛塵接話,白清邇便繞到了屋子後頭,打算從廊下拿出竹梯。
才剛打算彎腰,誰曉得就有一隻手摟住了他的腰。
白清邇正奇怪著,忽地他腳下一空,眼前一晃,下一刻他便被衛塵帶到了屋頂上,站得平平穩穩的。
衛塵目光掃過這木屋頂上:「看來你是時常到屋頂上來了。」
白清邇瞟了眼這雖不能說是一塵不染,卻也比尋常的要乾淨許多的屋頂,他乾笑了聲。
小心地走到了屋頂一角,再自那角落裡安置著的一個小小箱子裡頭取出了一小壺甜酒,白清邇走回到衛塵身邊,小心地坐下。
衛塵倒也不怕他那一身白衣會給染上什麼塵埃,也隨即緊挨著白清邇坐下。
「喏。」
拔去塞子,甜酒的酒香氣自酒壺口瀰漫開,酒香之中帶著甜味,好聞得很。
「……」
「怎麼了?」見衛塵沒有接過自己遞出的酒壺,白清邇奇怪地歪了下頭,「啊,難道說你也跟我們山莊裡的人一樣,修行不染酒氣葷腥的?」
不對,人家都說他已經辟穀了,指不定根本就不要吃東西了呢……
暗想著,白清邇正要收手,誰知衛塵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了,沒有接過酒壺而是直接抓著白清邇的手腕將酒壺湊至唇前,像是被白清邇喂著喝上了一口。
總覺著……有些怪……
不過衛塵性情不同尋常人白清邇也多少有些察覺到了,倒也是沒有放在心上。
「……怎、怎麼樣?」
這酒他倒是沒給別人喝過。
畢竟山莊裡自個兒釀酒有點兒難度,偷偷摸摸地弄來弄去也只能弄出一丁點兒,自個兒喝都不夠哪裡還捨得讓別人來跟他搶口糧呢。所以衛塵還是第一個喝他親手釀的酒的人。
雖說他是覺得好喝得很,可看衛塵喝,又莫名地教他有些忐忑不安。
衛塵沉默了片刻:「味道……很好。你怎麼會做的?」
聽了這話,白清邇心中是歡喜得很,登時就笑咧了嘴。
「嘿嘿!我就說好喝罷!」
見衛塵鬆開了抓著他的手,白清邇也一道喝了口,甜酒入肚,暖了暖胃。
「怎麼會做的……我也不大曉得,指不準是我失憶以前跟誰學的罷,反正有些像是與生俱來就會的本事。我酒量不大好,就最喜歡喝甜酒。有一日我嘴饞了,可是身上沒錢又剛犯了門規,沒法兒下山買酒,然後就想說自個兒鼓搗鼓搗,誰知道就這麼成了!你說我厲不厲害!」
「嗯。」
衛塵淡淡地應了聲,他又抓過白清邇的手,就著白清邇前一刻剛喝過的那位置又貼上嘴喝了一口。
「跟以前的味道一樣。」
「以前的味道?我以前……做給你喝過?」
「……嗯。那時候我不肯喝,你又騙又勸,左右沒有辦法便硬灌我喝了一杯。」
雖說沒有印象,可白清邇想象了一番那樣的場景,登時忍不住輕笑出了聲。
「哈哈哈!那後來呢?」
「後來你見我生氣,便說要向我賠罪,結果就將你新釀的那一壺酒全給喝了。最後醉得不成樣子,害我只能照顧喝醉了發酒瘋的你一整夜。」
第5章 第五回、暢談
「……我、我酒量差……又沒有辦法……」
白清邇忽地有些不好意思。
像是覺得白清邇說得不對,衛塵還特意補充道:「酒量差,酒品也差。」
「!唔……」
白清邇啞口無言,像是掩藏尷尬,他連連喝了兩口酒。倒沒覺得身體有多熱,反而是他腦袋變得有幾分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