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經過是這樣,謝致和周裴景來香島看病,誰也沒告訴,就表舅知道,第表舅告訴了表嬸,表嬸告訴了兒子,兒子告訴了青梅竹馬在外公身邊照顧的管家的兒子。
第二天兩人從醫院回家,家門口停了一輛加長轎車,謝致把車窗降下來,外公的臉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問謝致:“你在我女兒的房子裡養了什麼?”
周裴景在小飯館工作的時候,特別羨慕站在門口的服務員阿德,話說的大聲不但不會被老闆娘責罵,在晚上結束了工作後,還會得到誇獎:“阿德今天生音洪亮,要繼續保持!”而周裴景呢,被大家的視線拴在洗碗池邊,很難逃出來。離開小飯館後,只要他找到機會,都會很熱情的問候別人,他看見生活助理站在家門口要說,看見謝致外公站在家門口也要說。
所以外公才剛問完這一句話,就見到一個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漂亮孩子,從謝致身後探出頭來,對他揮手:“歡迎光臨,請進來坐。”
謝致經年累月地在找一個人,這在謝家和遲家都不是秘密,尤其是謝致的外公遲先生,見證了謝致丟了魂似的去車庫開車,他派去跟著謝致的人說被飆車的小少爺給甩了,那時候謝致的心悸後悔,他都看在眼裡。
現在謝致找的這個人真的出現在他面前了,遲大爺就將冷冰冰的外孫忘在了腦後,為周裴景失去的時間而惋惜了起來——這是多好、多可愛的一個小孩兒呀。
不過悔棋的時候就不怎麼可愛了。
遲先生拿出他珍藏的棋子是打算要教周裴景下圍棋的,謝致看他拿出來,立刻說:“裴景,快謝謝外公,他要教你下五子棋了。”
那是周裴景第一個療程過半,他能聽長一些的段落,緩慢地進行邏輯思考,謝致教了他一個上午,讓他摸到了五子棋的門路,遲先生的幼教生活拉開了序幕。
一個療程結束,有一個週末的休整期。帶周裴景去醫院謝致從不假他人手,得了兩天閒,謝致得回趟海市簽約,行程很緊,沒打算帶周裴景。
前一天晚上和周裴景說的好好的,走一趟,隔天一早就回來,周裴景也乖乖說好,叫謝致親了他的額頭,才心滿意足地蓋上被子睡覺。第二天早上週裴景五點不到坐在客廳等他,謝致把他帶去機場,周裴景也想過安檢,被人攔在了外邊,用被拋棄的眼神注視著謝致:“不走。”
謝致狠下心來往前走了沒兩步,周裴景在後邊軟軟地呼喚他“學長學長”,謝致心也要化了,硬著頭皮又折回來。
“怎麼突然這麼粘人?”謝致在安檢人員的注目禮下又走回周裴景身邊,周裴景纏人的叫他沒有辦法,只得臨時給周裴景買了一張機票,可是遲先生也和周裴景約好了要去逛植物園的,他想去買一隻新鳥,叫周裴景挑,他大清早跑來深山腰,可不是為了看這勞什子的海景!
他當下打給謝致,兩人都快登機了,周裴景失而復得,在休息室用謝致的電腦看電影,早將遲先生和他的小鳥忘在腦後了。
遲先生冷靜地讓謝致把手機交給周裴景,對他說:“裴景,你失約了。”
“啊?”這麼深奧的詞語,豈是周裴景能懂的呢。
休息室沒有別人,謝致摟著周裴景,靠的近,也聽見了他外公說的話,他給周裴景翻譯:“外公昨天跟你約好了去植物園。”
“是嗎?”周裴景這下就是裝傻了,謝致不但不拆穿他,還為虎作倀,自作主張的又把手機拿回來,還把電影按了繼續播放:“外公,裴景記性不好。我替他道歉,下次早去買鳥吧。”
周裴景在他懷裡嘎嘎的笑聲,遲先生全都聽到了!
遲先生氣的把電話拍在桌上,他叱吒商場大半生,竟被一個黃毛小兒耍的團團轉,走到周裴景心愛的小鹿邊狠狠踹了一腳洩憤,看見琴凳下夾著一張畫的一個角。
遲先生掀起琴凳,拿出了那畫,黑雲翻墨未遮山,好意境,好畫,謝致竟敢把這樣的好東西隨便給周裴景玩,毫不珍惜,沒有文化,他毫不心虛地把畫塞進了自己的包裡,施施然出了門,找老友炫耀去了。
今天沒白來!
下了飛機,謝致為他的色令智昏付出了代價,他不知該把周裴景放到哪裡去,只能帶去了簽約儀式的會場。
他牽著周裴景的手進門時,休息室裡靜了靜,每個人都不約而同露出了尷尬且心知肚明的笑容,李特助看他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昏君,而謝致父親的眼神,唉,不提也罷。
“謝先生,你來了?”林安的董事長林先生上前打招呼,“這位是?”
“我叫周裴景。”周裴景禮貌地回答。
“噢,你好你好,幸會幸會!”林先生熱情地握住周裴景的手,晃了晃。
在事態進一步失控前,謝致的父親伸出了援助之手,他開口道:“李特助,你帶小周出去走走吧。”
在謝致的默許下,周裴景沒有反抗的機會,被李特助抓走了。
“周先生,你想去哪裡?”李特助一邊開車,一邊問他。
簽約會場設在專案工地旁,在海市市郊,周裴景看著略過的街景,想了半天,發現車子開到了一條自己很熟悉的路上。
“宿舍在這裡,”他說,“再前面,就可以去看老闆娘了。”
他說話沒頭沒腦的,不知道情況的人怎麼也聽不懂,還好李特助抓住了關鍵的資訊:“往前開,是不是?”
“嗯!”周裴景仔細盯著街邊的店,看車子經過了小飯館,忙叫李特助停車。
周裴景下了車,大搖大擺走過去,時間是上午十點,飯館剛剛開張,阿德站在門口,看兩人從豪車裡下來,剛想說歡迎辭,定睛一看,是周裴景。
“小虎!”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圈,從他看不出牌子卻顯得質感很好的衣服到印了個勾的乾淨白球鞋,酸道,“小虎,你發達啦。”
周裴景被一個有錢人帶走的事情,儘管老闆娘再三強調不準瞎說,服務員群體裡依舊傳得難聽。尤其是阿德和他的曖昧物件玲玲,阿德是那天在休息室裡給老闆娘撐場面的一員,玲玲給謝致和江依美打的點選單子,兩人繪聲繪色地在出租屋裡說,當時那男的拉著周裴景,下半身就貼上去了,沒準是把周裴景弄回家當狗一樣養著玩兒。
服務員裡有看不慣阿德一直欺負周裴景的,站出來替周裴景說話:“老闆娘都說,是小虎生病前的學長了。”
“老闆娘?老闆娘收了那個老闆這麼厚一疊錢呢!”阿德把手張的老大,也不想哪個錢包裡能放下這麼多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