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說:
“……居然曾經經脈寸斷,有意思……”
司少卿在一片不絕於耳的頌唱中醒轉過來。
“荒荒油雲,寥寥長風。超以象外,得其環中。持之非強,來之無窮……”
司少卿坐起身來,發現還是身處黑幽幽的洞穴中,只是已不是剛剛進洞之處;洞穴的巖壁上刻滿了符文。洞穴中央,一個老者盤膝而坐,對著同樣盤膝而坐的明瑜指指點點,氣機如槍;口中頌唱不絕,唱到哪,指到哪,明瑜身上相應的穴位便凹陷下去。
司少卿上前幾步,看清了明瑜胸膛上輕淺起伏的呼吸,終於放下心來,重新倒伏於地。
“你醒了。”不知過了多久,老者停下頌唱和操作,飄然走近司少卿身邊,彷彿足不沾地。
“大俠。”司少卿連忙翻身拜倒:“大俠救命之恩,陸漸行粉身碎骨,無以為報。”
“我救的又不是你,你幹嘛要粉身碎骨相報?”老者的譏誚笑意,牽起一臉的皺紋:“他是死是活,跟你有何關聯?”
司少卿心中一慟,顫聲道:“他若死了,我便隨他而去。”
“呵呵,好,好一個生死相隨。”老者眼中閃著勘破紅塵的光芒:“我告訴你,他死不了;非但不死,還因為一身經絡重築,又被蛇杖啟用靈臺穴,有望練成絕世神功。”
“啊?真的嗎?!”司少卿膝行至老者腿邊,扯住老者的衣袍下襬,喜不自禁:“太好了,那真的是太好了……”
“但是,他既受我傳功,就必須跟我走,隨我雲遊四海,避世隱居。”老者笑著看向司少卿:“你可願意?”
司少卿委頓於地,呆滯無言。
“不急。”老者善解人意地說,飄近司少卿,伸掌罩住他的神庭:“他還需要築基數日,築基完成,你再回答我即可。你看起來也有潛傷在身,老朽且替你療理一番,你自可體會一下,跟著老朽修煉神功的妙處,也好叫你放心。”
一股宏大的暖意從神庭穴源源不絕地傳入,強勢卻並不逼迫,綿柔不絕地匯入小周天,溫暖地洗刷、修復經絡內腑。司少卿在這股暖意的滌盪下神志昏沉,只餘一個念頭牢不可棄;他眼睫顫動,淌下兩行清淚:
“我,我願意……”
第42章 天台故事
司少卿再次醒來,看到的是明瑜的臉。
他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抱住那個人,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放肆地流淚。
“我恨死你了……”司少卿輕輕擂著那個人的肩,牙卻咬的緊:“你總是在不該離開的時候離開,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你玩我啊?!我快被你玩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也一樣,快恨死你了。”明瑜語氣依舊淡淡:“你居然答應,把我的餘生送給那個老頭,一世難得相見……我還不若死了爽快。”
“啊?!”司少卿從擁抱中抽出身來,左右環顧:“大俠呢?他走了?”
“我不肯隨他去,他自是走了,難道還要賴在這裡不成。”
“那你——”司少卿心中惶急,伸手按上了明瑜的胸膛。
明瑜握住這隻手,壓在胸口那“砰砰”的搏動上:“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便離不開你;縱使是個廢人,暗暗跟隨你左右,我亦知足。”
司少卿這才明白,明瑜在幽熒部離去之後,竟一直暗暗相隨;難怪他無處找尋他的蹤跡,難怪洛纓發難之時,明瑜出現得不差毫釐。
難抑心中的驚濤駭浪,司少卿伏在明瑜的胸口,放聲大哭。
明瑜亦心潮激盪,擁住司少卿輕輕安撫:“那老頭臨走,給我留下了一部口訣;讓我在這洞中,對著這些符文自行修煉;他日若然改變心意,再去尋他也不遲。”
司少卿猛然坐直身子,帶淚的臉上浮起一重孩童般的歡喜,說不出地嬌憨。
明瑜被他的樣子撩得如遭重擊,輕輕嘆了口氣,伸指去刮他臉上的淚水:
“你可知,我永遠都不會改變心意。”
“大用外腓,真體內充。反虛入渾,積健為雄。具備萬物,橫絕太空……”
“哇,聽起來很拽的樣子。”寧子歌叉著個大腰子,在篝火上歡快地翻烤:“那個神秘老人,是不是當年給了步莊主靈猿洞府修煉秘訣的世外高人呢?既然磊哥修了虎章,谷毛毛修了蛇章;少卿哥,咱倆是不是把靈猿洞府剩餘兩章都修了,咱四人湊個麻將天團啊。”
此時,明瑜已經在洞中修煉了半月有餘。靈猿洞府的蛇章符文,加上那位隱世高人留下的口訣,令明瑜進益甚快。當年步虛凌是自幼修煉,先天之體稚嫩導致走火入魔;明瑜則是打破原有境界、重新築基的成人,修煉之途穩健紮實,半月之功居然有趕超步虛凌數十年修煉之勢,由不得寧子歌眼熱。
“你就專心當一個幸福的吃貨吧!”趙磊拍了拍寧子歌的腦袋:“你沒看到明瑜經脈寸斷所受的苦……”
司少卿聽著他們的對話,表情凝重:“子歌,我跟你說的火器,你可研製出來了?”
寧子歌聞言放下燒烤叉,一臉擔憂:“春春公主一再說,我們不要隨意改變這個世界……”
“可你也曾說過,不管願不願意,我們已經在改變這個世界了。”
“可是,畢竟是火器啊……”
“好了,不要跟我說什麼文明程序、世界和平。”司少卿在這個問題上一反常態地焦躁:“我一定要殺了那個人,為我師父報仇,也為明瑜所受的苦報仇——這件事情,你必須支援我,這是命令!”
月滿西天,桂香沁人。
一幢深宅大院,無牌無匾無衛,自帶生人勿近的結界。一隊人馬悄然行進在通往大宅的路上,打頭的馬車上,熊之傑一手持著聚豪會的徽記,一手持著“陸漸行”給他的朱雀令牌,通過了第三個暗哨。他不由得暗自感嘆,這方圓十里佈下的暗哨,飛進一隻蒼蠅,都會被人知曉——要不是丹霞派那個年輕的新任掌門,僅憑聚豪會的名頭,他與身後這一隊江湖草莽,何德何能可以走近皇家行宮
沒錯,這幢宅子便是春春公主的落腳點,江南行宮。在這戒備森嚴的宅院堂屋屋頂上,居然靜悄悄地坐了個寂寥的人影。
這個屋頂上的人影,看著熊之傑一行人走進宅子,對著一個身姿挺拔的人鞠躬行禮。此人落落大方地將熊之傑一行引入庭院,向院中等候多時、官服在身的韓錦昆引薦。看得出來,此人年少位高,卻不倨傲;身在皇家,卻能引領江湖豪傑。他在石桌鋪開的地圖上指指點點;眾人聚首傾聽,捻鬚深思,再點頭稱讚,敬佩之情溢於言表。
屋頂上的人影遠遠看著這一切,亦不由得翹起了嘴角。
“我說老嚴啊,你又坐這偷看我少卿哥。”寧子歌不知何時出現在屋頂,出現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