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麻煩這位小哥稟告你家老爺,就說在下是修仙之人,府上可有事需要幫忙?”
小廝上下打量了柳畫梁一番,柳畫梁其人,平日裡雖滿嘴瞎話,外貌卻很能唬人,白氏山莊那一襲墨色滾邊的白衣被他穿得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小廝道了聲:“稍等。”便急匆匆地跑進去了。
很快,大門被開啟,一位中年男子迎出來,這人一張娃娃臉,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看上去十分面善,他作著揖對柳畫梁道:“怠慢了怠慢了,這位仙師,在下便是沈寬,我家下人不懂事,有請有請,快裡面請!”
柳畫梁道:“沈老爺,仙師這稱呼可受不起,叫我柳畫梁便是。”
沈老爺忙道:“柳仙師!失敬失敬!”
柳畫梁:“……”
柳畫梁乍一見這人便覺得極其違和,他不是沒見過娃娃臉的中年人,雖看著比同齡人顯嫩許多,眼神、動作卻是騙不了人的。可沈寬這張娃娃臉卻分明連神情都還帶著少年的天真,就好像只有身體經歷了歲月,其他的東西卻留在了某個階段。
通常只有心智不全者才會發生這種情況,但沈老爺明顯不是。
柳畫梁道:“在下冒昧,不知沈老爺貴庚?”
沈老爺笑道:“在下年逾半百,已是知命之年。”
柳畫梁暗暗吃驚,他以為沈老爺的面相最多不過四十,卻沒想到已經五十往上了。
柳畫梁被沈老爺帶著繞過迴廊,莫名覺得和外面不太一樣,院子中間是個小池塘,裡面的錦鯉尾尾,荷花朵朵,甚是寧和。
二人在會客廳中坐定,老爺便道:“不知柳仙師師從何處?”
柳畫梁道:“在下是墨江白靈山莊的弟子,見你這宅子……”
他瞥了沈老爺一眼,見那張娃娃臉上的笑容稍有些僵硬,透出一絲生意人的狡黠,於是半路改口道,“……上方積了許多怨氣,怕是招來鬼了。”
沈老爺沉默了片刻,再端起茶杯的手竟控制不住顫抖,他索性放下杯子道:“原來仙師是白氏弟子,失敬失敬。沈仙師先用茶,一會兒我們再用膳……”
柳畫梁道:“沈老爺,在下已辟穀,你不妨先說說府上究竟出了什麼事。”
沈老爺連道:“仙師高明,仙師高明!”
“這宅子……”沈老爺頓了頓,有些畏懼地向四周溜了一眼,如做賊一般將頭湊近柳畫梁,壓低聲音道,“有鬼。”
柳畫梁:“……”
沈老爺彷彿怕極了,細聲道:“仙師若是能幫在下將那作亂的鬼物降了,在下必有重謝!必有重謝!”
柳畫梁心道,這位老爺已經嚇成這幅模樣,家境又十分殷實,居然沒有請人來宅子裡看過,非得等自己找上門,著實有些奇怪。
他的好奇心已被挑起,卻故作矜持道:“師門有訓,降妖捉鬼本是我們修仙之人的分內之事,理當不該多問,直收了便是。”
沈老爺連連點頭。
柳畫梁卻話鋒一轉道:“但是鬼與人不同。人生天地間,只一肉體,一縷魂靈,肉體死去後。若是魂靈的怨氣太過強烈,便會化作厲鬼,怨氣弱便弱,怨氣強便強,這強弱之分在於其根本,便是那怨氣的成因。一個宅子裡不會無緣無故有鬼徘徊,故在抓它之前,沈老爺須得告訴在下,這鬼是何人所化、為何所化。”
沈老爺目光遊離,幾次張嘴又沒發出聲音來。
柳畫梁幽幽道:“沈老爺,我見你家怨氣深重,時間恐怕不多了……”
沈老爺幾乎要打個冷戰,喝了兩口茶後終於強自鎮定下來,道:“知道了原委便能殺了它麼?”
柳畫梁道:“沈老爺,我們做事講求因果,你須得告訴我原因,我才知能不能殺它。”
沈老爺道:“可……可它是鬼啊!”
柳畫梁道:“鬼是人之執念所化,而人之執念,未必全是壞的,故而不能隨便亂殺。”
沈老爺有些驚詫地看著他,似乎沒有想到鬼還能分“好”與“壞”,但立刻就道:“這鬼已殺了十餘人了,不知可能算‘壞’?”
柳畫梁愕然:“十餘人?”
沈老爺點頭道:“早年間我因妻子生下一兒後三年內再無所出,曾納一妾,不到三個月她便有了身孕,我十分高興,對她寵愛有加。但是好景不長,孩子未足月她便早產,最後竟因難產而死。”
“她死前極為淒厲,喊著‘沈家絕後,孤獨終老’……”
沈老爺的臉上又現出了極為害怕的表情:“而自她死後,府上便連連死人,我聽說生產時死去的女子怨氣最為深重,近來她越發可怕,竟到我屋子中,時而與我說“小心些,我要取你命來!”時而就在我耳邊嗚嗚哭泣,恐怕這些年她怨氣難消,已成惡鬼,要將我這一家子都抓了去陪她!此等惡鬼焉能不殺?”
柳畫梁邊聽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屋子,“果真如此,的確該殺,沈老爺,時間緊迫,不如早些動手?”
沈老爺道:“那自是最好!那鬼總在半夜出現,柳仙師你暫且歇下,若是有什麼需要,吩咐下人去買便是!等到夜裡我讓人去叫你。”
柳畫梁有些意外道:“沈老爺不先帶我去看看你那鬧鬼的房間嗎?”
沈老爺略有些侷促道:“這鬼不固定在哪個房間,只是一直跟著我,我晚上睡在哪裡,她便在哪裡出現。”
柳畫梁道:“那小妾的房間呢?”
沈老爺道:“我已許久不在那裡歇息,也未曾聽見她院子中有什麼奇怪的聲響,想來並不在那裡。”
說著,沈老爺招來一個小廝道:“你送柳仙師去廂房休息。”
柳畫梁便跟著那衣著光鮮的小廝走,臨出門時他忽然轉過身道:“對了,在下見府上人皆著素衣,請問可是剛有人過世?”
沈老爺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慌忙垂下眼睛道:“一個婢女,新染惡疾而死,不足掛齒,不足掛齒!”
柳畫梁道:“沈老爺,恕我冒昧,您說近來鬼魂頻繁作祟,莫不是這婢女亦有心願未了?”
“一個婢女,能有什麼心願?給她置辦那幾件衣裳還不夠?”
伴著這尖細的聲音,只見一個穿著湖藍衣衫的女子走了進來,她伸手攏了攏頭髮,不滿地瞪著沈老爺。
“阿碧!”沈老爺一拍椅子扶手站起來,站到一半又坐了回去:“你來幹什麼!”
“來看看你又想給那個妖蹄子置辦什麼東西!”這位阿碧夫人年輕美貌,但是一臉怨氣,只差把“我也要”三字貼在臉上。
沈老爺道:“你跟她爭什麼!快回去!”
“我不回去!”阿碧夫人跺了跺腳,乾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沈老爺見她這架勢,只能好聲好氣地勸道:“等再過幾日你愛穿什麼便穿什麼,這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