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雅天歌出了沈宅。
雅天歌咬牙切齒道:“那桌飯菜裡有毒?”
柳畫梁道:“不知道。”
雅天歌:“……不知道?”
柳畫梁挑起他的斗笠,往裡面看了一眼,見他唇紅齒白,眼如點金,目光灼灼,方放下簾子滿足道:“他們家的事,我怎麼知道。”
雅天歌不解道:“那你為何把事實告訴他?不應該讓他後悔麼?”
柳畫梁笑了,“他和沈老爺一模一樣,對殺人能有多少愧疚?但有東西求而不得,便如百爪撓心般難受。”
“求而不得?”
柳畫梁嘆道:“沈寬作孽,若不是他……”
正說著話,柳畫梁的衣角忽然又被拉了一下。
雅天歌一把將人從柳畫梁身後拎出來,空氣中現出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來,穿著一身黃色的衣裳,腦後的馬尾被一根紅繩系起,被雅天歌拎著也渾然不怕,只盯著柳畫梁看。
柳畫梁只看到那根紅繩便笑了:“你可是當年那小鬼?”
“主人!”小鬼開心地叫起來,“我終於又見到你啦!”
那紅繩只剩短短一截,恰好做發繩繞兩圈,柳畫梁道:“你怎麼混成這樣?”
說著他順手抓住他的髮尾想要將紅繩解了下來。
小鬼躲了一下,只將腦袋在他掌心蹭了蹭,睜圓了一雙可憐巴巴地眼睛道:“你說過,若是有緣再見,你會帶著我的!”
柳畫梁挑眉:“所以連命都不要了,竟敢從屋子裡出來?”
小鬼道:“你帶著我,我還怕什麼?”
柳畫梁笑道:“你這是賴上我了?可你這麼些年除了個頭大了點,竟沒什麼長進……”
小鬼立馬叫起來:“有長進的!我可是從那屋子裡出來了!”
柳畫梁笑了:“你倒是說一不二,能出來就算到頭了。”
小鬼小心翼翼道:“那我可以跟著你嗎?”
柳畫梁道:“怎麼辦,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小鬼高興地立刻就想往他懷裡鑽,未料腦後的馬尾被人一把抓住,在他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紅繩掛了一身。
小鬼:“……”
雅天歌將紅繩另一端丟回他身上,道:“現在你不會死,可以滾了嗎?”
小鬼扯了扯柳畫梁的衣袖,道:“主人……”
雅天歌把他從柳畫梁身邊拎開:“你的命是我救的,要叫也該叫我主人。”
柳畫梁道:“那個……要不你們商量商量究竟誰是誰主人,我先上前面的酒館喝兩杯,這兩天可憋死我了。”
雅天歌自然不會讓他一個人去,小鬼更是寸步不離,一路倒也熱鬧。
幾人進了酒館,柳畫梁自是點了酒,雅天歌光明正大地讓小二減了分量,並且點了些麵條和湯。
雅天歌道:“一日未進食,不可突然暴飲暴食,於腸胃無益。”
柳畫梁忍不住道:“我一早就想說……你為何忽然養起生來了?”
雅天歌看他一眼,道:“自然是要將身體養好,以後延年益壽的。”
柳畫梁:“……你可還記得我們是修仙的嗎?”
小鬼在旁邊飄飄浮浮,百無聊賴地望著他們。
柳畫梁道:“小鬼,你可有名字?”
小鬼眼睛一亮,道:“沒有。”
雅天歌正喝著湯,隨口道:“不如叫小麵條吧。”
柳畫梁恰好在吃麵條,樂道:“不錯,好記又可愛,你可喜歡?”
小鬼望著一桌子的雞湯、魚湯、蘑菇湯,磨了磨牙,道:“……喜歡。”
柳畫梁喝了口酒,道:“看來你們倆還是挺有緣分的,好好相處啊。”
雅天歌聞言,看了那小鬼一眼,這一眼不要緊,小麵條終於後知後覺地顫抖了一下,他莫名其妙地打了好幾個冷顫,縮到柳畫梁身邊。
柳畫梁在他頭上揉了一把,笑道:“這孩子莽莽撞撞的,和你那時還有幾分相似。”
雅天歌哼了一聲:“我何時慫到要躲在你背後?”
說著他又看了柳畫梁的手幾眼,道:“你剛剛的話還沒說完,沈少爺怎麼可憐了?”
柳畫梁抿著嘴笑:“小麵條,我問你幾個問題,知道的你便回答我。”
小麵條乖巧地點點頭。
“你既在大夫人房中,可曾見過一個小男孩,名為沈元?”
“自然見過,他還能看到我呢!”
“那你可還記得有個照顧沈元的嬤嬤?”
“嬤嬤?”小麵條想了半天,才道,“好像是有過一個,不過很快就換了,後來的都是些年輕女子。”
柳畫梁抿著一口酒半晌,滿足地輕嘆一聲道:“為何啊……”
小麵條皺著眉思索半晌,忽然道:“我想起來了,那老嬤嬤後來不知怎麼的,竟得罪了大少爺,大少爺命人打了她一頓,丟出府去了,據說那老嬤嬤回了老家後罵了好多年呢。”
雅天歌停下筷子,望向柳畫梁,有些意外道:“莫非……”
柳畫梁搖搖頭,又喝了一口酒,嘆道:“故人心易變,莫道曾少年。”
柳畫梁飲至微醺,忽然找不到酒壺了。
雅天歌一本正經道:“過度飲酒傷身,不能再喝了。”
柳畫梁拿著小酒杯轉來轉去,道:“……你比那白修羅還囉嗦。”
雅天歌聞言將酒藏好,道:“有用才囉嗦,沒用是廢話!”
柳畫梁喃喃道:“那白修羅說的何曾有用過?”
雅天歌理直氣壯道:“所以我說他說的是廢話啊。”
“……”
活第二次的柳畫梁第一次感到對不起白易安。
柳畫梁吃了幾顆花生,覺得味道甚是一般,便給雅天歌的碗裡夾了許多菜,阻止他繼續剝下去,左右沒事,又把小麵條抓來玩:“小麵條,你在沈家多年,可曾見過沈家出什麼奇怪的事?”
雅天歌:……
又來了。
“奇怪的事?”小麵條又費勁想了想,“沈老爺娶了幾十房小妾,沈少爺卻只娶一名夫人,和離後再未續絃算嗎?”
“這怎麼算!”柳畫梁又從那壘好的花生堆裡揀出兩顆,道,“你若告訴我沈少爺有斷袖之癖才算。”
雅天歌正吃著菜,猛然扭頭咳了起來,柳畫梁順手在他背上拂了拂。
小麵條:“……那真沒有,和離是少夫人提的。”
“哦?”柳畫梁有點驚訝,想不到那柔弱的女子竟有這樣的魄力。
小麵條道:“自沈老爺死後,沈少爺成日神色不定,對少夫人也越發冷淡,甚至躲著她走,少夫人幾年不孕,受盡非議,之後便求了休書。”
“那是因為紅薇成日裡跟著他,而他雖害怕,卻又不想把她趕走。”柳畫梁嚼了花生,道:“無怪乎沈老爺怕楊哀來報復,竟真的應了那句‘沈家絕後,孤獨終老’。”
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