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提他,我連他的朋友都不是。”她老實劃清界線。
林約只是哈哈笑,杜若只好順從地躺倒在他懷裡。穿著長袖白襯衫和黑騎馬褲的林約,披一頭海藻捲髮,儼然就是個歐洲王子。杜若挨在他美好的肉體旁,嗅到他身上隱隱的香。多年之後這副身體雖然內部零件已經破破爛爛,但肌肉始終是完美的,沒有贅肉,不曾老去。
1989年十一月初的夜空,月朗星稀,柔美動人,草叢裡蟲鳴螽躍,惹人喜愛。杜若第一次覺得,自己屬於這個時代,屬於這片天空。不去想唐景人的死,不去想自己的使命,就這麼簡簡單單地躺著,等睡意襲來。
如果可以選擇,在這1989年,她只當Rubus最忠實的歌迷,不知曉未來,不扭轉生死,她會不會活出真正的自己,擁有屬於自己的一片天空?她會不會無憂無慮地被平凡的好男子追求,組建普通幸福的家庭,平淡無奇地生活下去?
就像她原本在2018可能會的那樣。
她睡著了,做了一個沒有唐景人的夢。夢裡她什麼樂趣都有,升職加薪、買車買房、結婚生子、兒孫繞膝……
最後她醒了,因為這1989年深秋的露水把她浸得溼透了。
第10章 正面上你!
第十章
林約說到做到,真的為水晴謀了一份設計室的工作。毫無設計基礎的水晴,成為了打板師的助手,即使打板師非常嚴格,經常訓斥一無所知的水晴,但水晴也並不喪氣,反而越挫越勇,報了個服裝設計的夜校,每天晚上八點都夾著課本像模像樣地去學校。
放課後,還回家挑燈夜學,笨拙地畫著醜醜的設計圖,說是什麼家庭作業。
杜若很羨慕她。
雖然她自己並不厭惡尋呼小姐的工作,但這份工作實在讓人越來越沒有自我。每天都只是傾聽、複述,最初的好奇心已經消磨殆盡,再也沒有了所謂的想象力和浪漫,就只是機械地,傾聽、複述。
所以她看著杜若那勤奮的身影,總有種說不出的落寞。
“乾脆你也辭職,和我一起去學習吧。”見杜若悶悶不樂,水晴慫恿道。
“不要,我們為什麼要捆綁在一起呢?”杜若賭氣般地說。
“哎呀,你這樣說我就不樂意了。什麼捆綁,這叫共同進退,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叫姐妹真情!”
杜若被水晴這突飛猛進的口才逗笑了:“好啦好啦,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也得找到真正熱愛的事,才能像你那樣埋頭苦幹。”
“嗯……”水晴趕緊把口中的飯嚼爛,“那你慢慢找,我得出門了。”
她撂下碗筷匆匆出了門,又留了杜若一個人在家。
每天工作8小時,剩下的4小時因為無所事事而變得漫長難熬,杜若就常常把林約叫出來喝酒、兜風,隨便監督林約不要酒駕,儘管那個年代連私家車都沒幾輛,更別說嚴格查酒駕。
和林約的交往輕鬆隨性。杜若把車開得很溜,對此林約很是讚賞,常常坐在副駕上,盡情放鬆身心欣賞著神秘而廣大的夜晚。
他們把車停在江邊,也不下車,只是搖下所有車窗,任由江風扯得兇。林約那頭棕色海藻長髮飄來蕩去,杜若找出橡皮筋把它們綁起來。
新唱碟銷量從6萬飆到10萬,甚至已經超越了暢銷流行曲的成績。
Rubus實現了第一個小飛昇。
林約特別意氣風發。
他真是一個浮誇的男子,不可一世,任性難馴。以後他會坐勞斯萊斯,會坐私人飛機,會在世界各地擁有自己超豪華別墅,會擁有全球數一數二的錄音室,會擁有自己的酒莊,那個他,卻和現在這個他沒有差,即使他現在只是坐在二手桑塔納裡。
他從不以世俗的眼光看他身邊的一切,在他的眼裡沒有數字。
這樣的他會回頭,看到一個總是神情淡然、心事重重的女孩子。正如宋得文所說,她滿身書卷氣,她唸了大學;正如唐景人所說,她內外不一致,她矛盾重重。而在他眼裡,她只是個美麗的女子,信賴他,似乎是早已打定主意永遠不離開。
因為她的眼睛裡住著唐景人。
但他不愛提唐景人。
那都是屬於這兩人彼此之間的修行,於他無關。
這會兒他卻說:“以後你要是和Hale在一起了,也要這樣跟我出來玩兒哦!”
這話把杜若嗆得不輕,她說:“你別擠兌我,我跟他兩個世界。”
林約只是把腿伸到擋風玻璃前,呵呵笑著說:“我知道你們的陰謀,是想透過我拉近和Hale的關係。不過可惜,我是不會做這種事的。你想要怎樣,請從正面上。”
杜若的臉瞬間紅得滴血,連忙低咳裝模樣。
“你無話可說嗎?”她問,“對於Hale。”
林約聳聳肩,把雙手扣在後腦勺,搖搖頭。
“我以為你們會交換這方面的心事。”
“我們都不是說心事的好人選。”林約瞭然地說,“Hale他很有人情味,但不代表他容易接近。他很聚人氣,但不是靠敞開心扉,我不知怎麼說,他是我絕對會守護的人,但我又不一定對他十分了解。”
杜若認真地聽著,心裡感概萬千。“不一定十分了解”的hale離去後,最痛的人是林約,在葬禮上致辭時,手抖得像帕金森綜合徵,而且再也寫不出什麼像樣的曲子,也不再有什麼大作為。
現在能聽到林約談起唐景人,談起他們的情誼,輕描淡寫地,這一刻可謂尺璧寸陰。
“每個人都會看到不同的hale,相信你也會。”林約最後說道。
杜若不再說些什麼,只是把自己蜷進椅座裡,側身看著林約迷迷糊糊地似夢非夢。在2018她可從沒有這樣的朋友,可以陪她一次又一次地在戶外,睡草地,睡駕駛座。
這1989,真叫人神醉心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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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班倒的日子,基本就是日班、中班、夜班各9天。主管告訴杜若,因為她的表現出色,下個月將會被升為大領班,到時就可以只上日班,固定週日休息。
那麼,今天就是杜若最後一天中班了,但願,這是人生中最後一天上中班了罷。
12點下班搭上空蕩蕩的電車,杜若的心裡也是空蕩蕩的。她困頓得很,只想回到小屋裡洗個熱騰騰的澡兒,倒頭睡到第二天中午。
不料,一踏入家門她就覺得不妥。
酒味瀰漫,地上散亂地扔著零食袋、花生殼和酒瓶。她只亮了飯廳的小燈,小心翼翼地走到廳裡,發現水晴和宋得文相擁睡在了沙發上。
睡得正酣的兩個人兒,渴求著屬於兩個人的世界。
於是,她澡兒也沒有洗成,只默默地退出了屋外,呆立在原地好一陣。邁腿又重新沿著樓梯走了下去,盲目地迴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