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什麼都不知道,還一副救世主的樣子,明明什麼都給不了我,卻還是一遍遍的告訴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的眼睛,我的人生什麼都會好起來的。
我問他:“你能把媽媽給我找回來嗎?”
他沉默了好久,說:“你可以把我當你的媽媽。”
我笑的眼淚都險些流了出來,看來這個人是把我當傻子看了,以為我連最基本的男女性別意識都不懂。但我只是瞎啊,又不是傻。我問他:“你有媽媽那麼好看嗎?”
他頓了頓,問我:“你媽媽是什麼樣子呢?”
我想了想,費力的擠出幾個我認為最合適的形容詞,說:“媽媽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善良,溫柔,像玫瑰一樣。”
十一歲的我還沒有見過真正的玫瑰,只是想象中,母親就合該像玫瑰一樣美麗。
醫生聽了我的話久久不語,卻讓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真的覺得他越來越像我的母親。
說話時一樣的溫柔,卻在我做錯事情的時候嚴厲的指責我,會教我畫畫,教我讀書,教我唱歌。我曾臥在他懷裡睡得昏天黑地,也曾默默撫摸他睡著時候的臉,感受他的輪廓。
待我進入青春期,晚上做著有關醫生的夢驚醒,才恍然發覺自己自己對他竟抱著這樣的邪念。
我陷在回憶的泥沼中無法自拔,醫生卻出去了好久才回來。
“洋洋。”
一道溫柔的聲音拉回了我,醫生走過來的時候帶了身寒氣,激的我不禁打了個冷戰,卻還是伸手摟住了他的腰,腦袋抵著他腰窩處磨蹭了幾下。
“醫生去哪裡了,這麼久才回來。”
他走過來輕輕親了親我的額頭,還沒開口就打了個噴嚏,緊接著拉開我的胳膊,“你病還沒好,別再讓我傳染了,剛才外面下了一陣的小雪,身上衣服沾了點兒,等我去換身衣服。”
隨後便是一串兒熟悉的腳步聲。
我正怔愣之間,忽然不知道哪裡傳來了一陣歌聲。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洋洋,生日快樂。”
我眼睛驀的有些發酸,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手裡被塞了一個盒子,絲絨的質感,很滑很滑,小小一個,握在手裡卻驟然沉重起來。
“開啟看看,你的二十一歲生日禮物。”
二十一啊,這麼久了呢。醫生聲音低沉了許多,帶著笑意,彷彿很開心的樣子,“看看喜不喜歡,我做了好久呢。”
我顫顫巍巍的開啟那個盒子,摸到一個光滑的珠子。
“這是什麼。”
“一顆藍松石,我親自打磨的,和大海一樣是藍色的,還有這個。”
手裡又被塞了一個東西,他舉著我的手放在耳邊,一陣呼嘯的海風就裡面傳了出來,是個海螺。
“對不起,今年太冷了,我不能帶著洋洋去看海了,會生病的。”
我再也忍不住,抱著他哭出了聲。
我連今天星期幾都不記得,全世界除了媽媽只有醫生記得我的生日。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啊,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捨不得離開你。
我何其有幸,能碰上這樣一個人。
醫生愣了愣,轉瞬有些埋怨的說:“怎麼哭啦?是嫌我禮物送的太寒酸嗎?明年,明年夏天的時候我再帶你去看海好不好。”
我哭的鼻子眼淚都流了出來,蹭到了他的衣服上,我猜自己現在的表情肯定特別滑稽,我晃了晃頭,帶著些鼻音說:“不,醫生總是騙人,罰你留在我身邊做牛做馬。”
罰你一輩子留在我身邊。
“嘖嘖,洋洋真壞,醫生對你這麼好還要罰他呀。”新來的護士姐姐的聲音也恰時擠了進來,“來來來,洋洋今天生日,吃蛋糕吧。”
醫生蹲下身來攏了攏我的頭髮,調整了下我的輪椅,“來,許個願。”
我認真的點了點頭,雙手交叉放在心口,許下了幾年來一如既往的生日願望。
希望江照平平安安,一生順遂。
希望明洋能和江照在一起,永永遠遠。
護士姐姐的歡聲裡,醫生淺吟低唱的生日歌起起伏伏,我扯開嘴角露出了最大程度上的微笑,一口氣吹滅了蠟燭。
希望所有的人,都得償所願。希望黑夜裡的自己,也能閃閃發光。
忽然臉上被抹上了什麼東西,“嘻嘻,臉上不掛點顏色,怎麼叫過生日。”平時文靜的護士姐姐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興奮起來,抹了我一臉的奶油,有些滑膩,卻難得的不叫人厭煩。“今天可是下了雪,今年的初雪哦,洋洋你這個生日願望好好許或許能成真哦,許的什麼呀?說出來聽聽。”
我笑了笑,裝模做樣的搖了搖頭,扁了扁嘴:“許的護士姐姐以後能對我好一點。”
“哇,好啊洋洋,姐姐平時掏心掏肺的對你,見你的次數比見男朋友的次數還多,你居然還不知足!”
醫生笑了笑,拿塊紙巾輕輕擦去我臉上的奶油,我依稀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停留在我臉上,專注而認真,他託著我的下巴,仔仔細細擦了個遍,笑著跟護士說:“小林,你是想拿他做模子,用奶油對個雪人嗎?”
醫生的語氣明顯的偏向我,這令我感到十分開心,委屈的跟醫生訴苦:“你看吧,護士姐姐平時都是怎麼欺負我的。”
“誒嘿,我說洋洋…”
第四章
日子就這樣靜悄悄的過去了,我沉迷於日光透過療養院的窗玻璃照到身上的溫暖,以及從醫生身上感受到的安逸。
年底的時候,療養院仍是安靜的,護士們嘰嘰喳喳的交談聲透過未掩的門傳到我的耳朵了,就算是難得的喧囂了。只有電視裡聽起來仍舊喜氣洋洋,一遍又一遍的放著好運來。
父親來了電話,要把我接回去吃頓團圓飯,我想了想他妻子氣急敗壞的把我推到馬路上的場景,不禁有些悚然,難不成還要我再經歷一次車禍嗎?
電話裡父親的語氣仍是那麼嚴肅,我甚至還能想象出他是如何皺著眉的。
媽媽怎麼會喜歡上這麼一個人呢?
死板,無趣,嚴肅,一點也不幽默。與我的審美簡直天差地別,想起這個我竟有點莫名的自豪。至少在這一點上,我似乎上趕上媽媽了。
父親在電話那頭嚴肅的說:“一年就一次,我希望你能回來。”
字裡行間是懇求的意思,但我知道,這不是懇求,是要求。
出了次車禍,我像是長了逆鱗,皺了皺眉,一言不發就掛上了電話。
其實在療養院過年也沒什麼意思的,醫生也要回去過年,只有輪班的小護士在這兒陪我。但我對這所療養院的眷戀,顯然超過了對那個所謂的家的眷戀。
我還是回了趟家,我怕明軒那個老東西一個不順心揮揮手讓我滾蛋,療養院都不讓我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