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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道:“把人放了!”

自古狠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那些無賴閒漢,眼見他一言不合便捅了個人,都知道這是碰上硬茬了。幾人眼光狐疑不定,相互使個眼色,將方犁鬆了,往後退了兩步。

賀言春眼死盯著那幾人,彎腰拾起方犁掉落在地的鞋子,拉了他道:“快走!”

方犁匆忙間,只顧得上把嘴裡破布掏出來,兩人手牽著手,順著小巷往外狂奔。小巷地形複雜,方犁深恐迷了路,被那幾人合圍,幸而賀言春似是對地形十分熟悉,在前頭逢路拐彎、毫無遲疑。兩人一直跑回大街上,眼見身後並無人追出來,才氣喘吁吁地停下來。

賀言春此時才露出無措來,手裡還提著那柄血淋淋的匕首,囁嚅道:“我殺人了?”

方犁也是心裡怦怦亂跳,卻強自鎮定道:“還沒死罷?”

賀言春轉頭看他,道:“真沒死?”

方犁並不確定,卻道:“大約死不了!”

兩人面面相覷片刻後,方犁先定下神來,四顧無人,忙把賀言春手裡的刀接過來,拿出手帕擦試乾淨,遞給他道:“趕緊收起來!”

賀言春把刀收進懷裡,看看方犁,臉上漸漸愧疚起來,道:“我……我見他們人多,才先動手的。野外碰到狼群,先要打死一頭,見了血,方能震住餘下的……”

方犁此時已強行壓下惶恐,正拿了鞋子坐地上穿,聞言安慰道:“這事本不怪你。你別怕。不是你先捅那人一刀,咱倆如何逃得出來?”

兩人順著街道往回走,邊走邊不停往後張望,卻喜後面並無人追。賀言春沉默半晌,又道:“若那些人報了官,官府追究下來,我孤身一人,坐牢也不怕的。”

方犁正自忐忑,聽了這話卻道:“他們作惡在先,必不敢報官的。你為救我才出手,我怎可讓你白白坐牢?豁出去同他打官司,未必會有事。”

想了想又嘆氣道:“是我大意了。出門也沒帶個隨從。從前伍全說過,像這種交通要地,地方上必有潑皮流氓。這等人最欺生,見了孤身來的外鄉人,便要生事。”

賀言春點頭道:“是,下回錢袋丟就丟了,不要窮追,性命要緊。”

方犁嘆了口氣,又道:“本不該如此冒險,但這錢袋是親人所遺,這才想著要討回來。剛才真要多謝你了。”

說著把緊緊攥在手中的錢袋攤開細看。那錢袋是上好絲綢所制,一面繡著蝶戲牡丹,極為小巧精緻,只是同那孩子搶奪時被扯破了線,又在泥地裡滾打過,變得十分髒汙。

他身上雖疼,看錢袋變成這樣,心中更疼,幾乎紅了眼圈。賀言春見他難過,也拿過錢袋看了看,道:“無妨,拿回去漿洗縫補一番,還是好的。”

半路上,賀言春繞去米鋪,去扛了袋米。原來他此行出來是為買米,這才有這一趟巧遇。若不是他在後頭追求,後果不堪設想,方犁想想更加後怕。兩人還未走到客棧,就見胡安和柱兒沿路找了來。胡安看見方犁,如撿著珍寶,撲上來道:“天爺!出去怎麼也不跟人說一聲!叫我們一通好找!到哪裡去了?”

一語未了,看見方犁身上滾的都是灰,臉上也有幾道血印,不由大驚失色,連連拉著問發生什麼事。方犁驚魂甫定,便把剛才的事小聲告訴了胡安,只把刺傷人一節瞞住不提。繞是如此,胡安聽了,一顆老心也幾乎承受不住,若不是在大街上,立時就要掀起衣襟看方犁身上傷情。往回走時嘮叨了一路,先是責備方犁不該私下出門,又把柱兒狠罵了一頓,怪他伺候主人不當心。柱兒幫賀言春抬著米袋,一路也紅了眼,耷著頭一聲不吭。

末了胡安又對賀言春千恩萬謝,把賀言春說得很不過意,道:“老丈不用客氣,恩人救我一命,這次湊巧遇上,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想了想,又對方犁道:“若那些人找上來,三郎只管往我身上推。”

方犁見他小小年紀,便有這份擔當,也自詫異,在外不便明言,只說:“你不要擔心,我自有道理。”

幾人說著,一起回了客棧,剛到店裡,遇著店家陸大郎出來,看見賀言春,便責怪道:“叫你去買米,一去半天,哪裡偷懶去了?”

賀言春低頭不作聲,胡安方犁忙道:“是我們走迷了路,幸好遇到賀小郎,便拉著他陪大家一起走了一程。”

店家見有客人出面解釋,便不再說。看見方犁臉上的傷,也湊過來問,方犁便不以實相告,只支吾了兩句,說是樹枝劃傷了。賀言春揹著米自去廚下忙碌,方犁便回了房。胡安立時便叫他脫了衣服,檢查身上的傷,見腰腹處青腫了幾塊,幾欲落淚,叫柱兒去房裡拿了治跌打的藥油來,他親手給方犁擦了藥油,緩緩按摩。

正忙碌間,伍全和墩兒回來了,原來他倆剛才順另一個方向去尋方犁,聽說人已經回來了,大家才放了心。等伍全進了房,方犁才把事情經過詳細告訴兩人,胡安聽了,幾乎又要嚇死,連伍全也變了臉色。

“三郎年紀小,又極少出門,不知道世路兇險,”伍全道:“偷盜事小,我們在外邊跑慣的,常聽人說,路上有一種人,看見落了單的客人,便擄去發賣到鐵礦為奴,或賣去南風館當相公去。那開礦的、開妓館的,多是心黑手狠之人,哪管你從哪裡來?至於為一點錢財害人性命的,那就更多了。我看這些人,不只圖財,只怕還想拐帶人口!天幸這回遇著賀小郎,不然,不定做出什麼事來!”

這回連方犁也嚇住了。照伍全的意思,就要即刻報官,方犁卻不同意。只為賀言春捅傷了人,官府追究下來,必定要連累他。伍全聽了,痛心道:“好三郎!若捅死了人,那些人必定也要報官!那時可怎麼辦?”

方犁想了半天,才道:“我瞧那幾人行徑,只怕在此地作惡已久,犯下的事不止一樁兩樁。我們捅了人怕官府追究,只怕這些人比我們更甚!言春因我牽連上此事,我怎好為了自己,撇脫開來不管他?還是先看看再說。”

伍全只得罷了,胡安聽了詳情,卻對賀言春頗為感激,當晚備了一份禮獨自送去,在柴房裡找著了賀言春。

賀言春正在劈柴,見他進來,忙站起身迎著。胡安見旁邊還有個小小鋪卷,便道:“原來你每晚住在這裡?”

賀言春點頭,道:“老丈有什麼事,只管在外頭吩咐我,屋裡腌臢,進來不得的!”

胡安卻在柴禾堆上坐了,說明來意,奉上一套衣裳和幾吊錢,賀言春慌忙推辭,道:“老丈把言春看成什麼人了!前番若不是恩公一行搭救,言春已經餓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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