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時,賀言春正作為祭獸的活人之一,在土坑內與野彘展開了生死一戰。
賀言春打過狼,知道和野獸對視是大忌,容易激怒它們。但這頭野彘剛殺死一個人,兇性已經被激發出來。即使他屏息凝聲,野彘仍發狂一般衝過來。
賀言春並未躲閃,而是死死壓抑住恐懼,站在原處不動。在能聞到那頭野獸嘴裡撲過來的血腥氣時,他才猛然發力,順牆往旁邊滾過幾圈,於千均一刻間,避開了這一撞,來不及回頭看,從地上爬起來,朝土坑對面的那堵牆跑去。
那野彘來不及收腳,轟然一聲,直接懟到了牆上,把土坑撞得凹陷下去。那畜牲越加憤怒,長嚎一聲,在地上打了個滾就爬了起來,四蹄生風,又朝賀言春追過去。
土坑長寬大約十米,賀言春拼命朝前跑,呼呼風聲中,卻能感覺到身後腥風越來越近。前面是坑牆,後頭是野彘。坑上的人紛紛發出驚叫。雜亂喊聲中,就見賀言春藉著奔跑的助力,徑直踏上土牆,在空中朝後翻了個跟頭,落下來時,正好騎坐到狂衝過來的野彘身上,不等坐穩,便揚起右手,把手中尖刺狠命刺進了野彘眼中。
那野彘慘嚎一聲,轟然撞上了對面土牆。賀言春腳下使力一蹬,從野彘身上跳下來,接連在地上打了五六個滾,才沒被那畜牲壓住,剛喘了口氣,心裡忽然一沉,--原來剛才手上滿是血漿,尖刺卡在豬頭上,沒能撥出來。
野彘皮糙肉厚,身上皮毛刀槍難入,只有眼睛是它的弱點。剛才賀言春上牆、翻跳、刺殺、跳開一氣呵成,任何一步慢上片刻,便會命喪當場。坑邊看客只覺得驚險刺激,前所未有,哄地一聲炸了窩,響起一大陣鼓掌尖叫聲。
那野彘被刺瞎右眼,連聲尖嚎,震耳欲聾。它在地上又打了個滾,帶著右眼上的尖刺,咻咻地朝賀言春撲了過來。賀言春故技重施,飛快跑向土坑對面。野彘在後頭狂追,到得坑牆上時,賀言春順牆滾開,那野彘便不出所料,再次撞翻在牆前。
如此幾次三番,野彘雖叫聲嚇人,氣勢卻漸漸沒有之前生猛。賀言春瞅準機會,蹬上牆面借力,再次騎到野彘背上,一把攥緊尖刺,從豬眼中撥出來。頓也不打一個,立刻插入它左眼。野彘人立起來,發出一聲長嚎,頭尾瘋狂甩動,終於把背上人摔了下來。
賀言春一撲到地上,立刻就地連滾了五六個圈,避開野彘踩踏,翻身爬起來往外跑,卻被長長的豬嘴從背上掃過,後背立時被咬傷一大塊,鮮血直流。
他也顧不得疼,只拼了命地往前跑,終於和野彘拉開距離,屏息凝神,再不發出聲音。那野彘雙眼皆盲,四處慘嚎瘋跑,不停撞在坑牆上。終於在一處牆角撞倒,再也爬不起來。賀言春也已經是力盡神危,這時徹底軟癱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土坑四周的人們,都歡呼起來。過了一會兒,那坑上用竹筐吊了兩個人下來,一左一右把賀言春抬進竹筐,依舊用繩子拉扯上去。上頭又有人接著,在歡呼的人群裡,依舊把他抬回關押的地牢中。
聽說這邊祭獸的人殺死了野彘,連鬥獸場的老闆老劉也被驚動了,親自過來了一趟,看賀言春傷得重,又命人傳了醫士來,替他把背上的傷止了血。旁邊人愛惜他是條好漢,都道:“這人倒是條好漢,若加以訓練,還不是棵大大的搖錢樹!”
老劉也覺可惜,道:“那邊府上送過來時,就說要挑斷腳筋,擺明了是不肯讓他活。既發了這種話,誰還敢留他?”
幾人議論了兩句,依舊關門上鎖走了。周圍安靜下來,賀言春剛在彘圈裡只顧奔命,此時躺在地上,立刻覺得全身無一處不疼,四肢沉得如同灌了鉛,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就在那野彘倒地的時候,方犁就在大門口,也隱隱聽到了嚎叫聲,心中越發焦慮,恨不得提刀殺進去。想到裡頭不知有多少無賴把守,只得勉強按捺住,隨鄺不疑等人前去敲門。
這彘圈雖被人暗地裡稱作劉家莊,外頭看頭卻是座大宅邸。程五和鄺不疑帶了十來人,命七八人悄悄從後門處翻牆進去,他二人卻帶著方犁和兩個隨從去了正門。奴僕來開了門,見幾人面生,十分警惕,問他們找誰。
程五便假裝不悅,道:“怎麼?楊太僕家的楊老三來得,林司徒家的林老七來得,偏我來不得?外頭都聽到彘叫聲了,還問我找誰?”
那人聽他提了兩個熟客的名字,這才忙堆上笑臉,道:“爺不常來,小人不大記得。既是楊三爺和林七爺的熟識,快裡面請!”
幾人便跟著那奴僕進了廳堂,路上方犁道:“剛才從外頭聽見好大動靜,莫非鬥獸已經開始了?”
那人忙笑道:“還沒開始呢,就是今兒祭獸時出了點岔子。”
方犁的心都揪緊了,幾乎透不過來氣,一時不敢再問。就聽鄺不疑道:“出了什麼岔子?”
那人便道:“一個祭獸的小子,丟進坑裡,竟然殺了頭野彘,客人們都說,倒比正經鬥士鬥獸還好看些。”
鄺不疑和程五相互看了一眼,都十分震驚,程五忙道:“野彘死了,那小子呢?死了沒有?”
那人道:“聽說當時糊得跟個血葫蘆似的,被人從坑裡抬出來了。死不死的,我哪知道?”
鄺不疑眼尖,就見方犁在旁邊臉色蒼白,一副險些要閉氣的樣子,忙拉了拉他,道:“走,我們也去坑邊看看去。”
幾個人穿過兩進院落,來到後頭一座大花園裡,穿花拂柳地走了頗久,才看到前頭一塊空地,也不種花,也不植樹,地上挖著坑,旁邊幾張桌上,擺滿了錢,顯然是賭注。坑邊圍著好些人,都熱烈交談著剛才鬥獸的場景。
方犁幾步跨過去,就見土坑裡面,有幾個人正清理野彘和人的殘屍,隔著老遠就聞到血腥氣。方犁緊抿雙唇,死盯著那殘缺不全的屍體,看了一會兒,料想不會是賀言春,臉上這才又有了幾分活氣。
程五左右看看,藉口解手,去了後頭樹林裡,等了一會兒,便有隨從打牆外翻進來,到這裡與他們匯合。程五便按照先頭商量的,吩咐四個人去前頭,到各處放火。其餘幾人都隱在樹林中,四處尋找關押的地牢。
方犁眼尖,早就看到土坑外有條小道是朝院後去的,忙朝程五使了個眼色。兩人剛順著路走了幾步,便有人出來攔住了,客客氣氣道:“客人請這邊走,那頭腌臢,著實去不得。”
方犁便道:“我說不是這裡,你非要往這裡來。”
鄺不疑也機靈,忙道:“一時尿急,哪裡想得到這麼多?茅廁卻在哪裡?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