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像在用最後一分神志來辨別、確認。
確認他的味道,確認他的聲音,確認他的身影。
忽然,積雪融化般,他的表情漸漸地變了——他突然用盡全身力氣緊緊地抱住段時瑞的腰,猶如溺水的人抱住最後一絲生存希望的浮木——
“哥,時瑞哥……我好難受,好痛……”
“我不知道哪裡痛,但就是好痛好痛……”
“哥,你疼一疼我吧,好不好……好不好……”
壓抑的,委屈的,彷彿被人遺棄的聲音。
段時瑞頃刻僵住。
“你不是最捨不得我痛嗎,哥,你不是最心疼我的嗎?……你疼疼我吧,我真的好難受……我好難受啊,哥……”
最後,尾音裡摻進了一絲哽咽。
段時瑞一動不動地讓他抱著,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太陽穴突突突地跳動。
心臟好像被一隻手狠狠掐了一把。
“臥槽,別說我認識他。”梁慎捂住眼睛扭過頭沒眼看。
“……他喝了多少?”聲線沙啞。
梁慎朝茶几揚了揚下巴。
茶几上橫著許多啤酒瓶,還有一瓶40度的路易十三,快見底了。混酒,最是醉人。
段時瑞沉默了。在步入這個包廂之前,其實他已經做好了開門後迎接一室鬨笑的準備。
“……把他送回去吧。”
會所有專職代駕,在他們扶著人下樓時,已分別開著南希和梁慎的車在門外恭候。
梁慎本身也喝了不少,他鑽進自己的車之前拍了拍段時瑞的肩:“交給你了,我搞不定他。”
段時瑞環臂架著滿身酒氣的南希,向他交代道:“我送他回去之後,會在他醒來之前離開,到時你就說是你送他回去的。”
梁慎一怔,再看向南希時眼神裡多了幾分憐憫。
車很快開到了南希家樓下,段時瑞來過這裡幾次,對環境並不算陌生。喝醉的人特別沉,他冒了一身汗總算把他扔到了床上。
床上的人早已不省人事,閉著眼睛睡著了。
面對沒有意識的人辦事就沒那麼多顧忌了,段時瑞拿來一條溼毛巾給他簡單擦了下臉,又將他沾滿臭酒味的衣服褲子全部脫下來扔到一邊,白皙的身體只留有一條深色內褲,蓋好被子,最後關燈走出房間,全程心無雜念。
看了看手機,早就過了門禁時間,他成了一個無處可去的人。
這麼一折騰他也是累了,於是決定在客廳沙發將就一晚,他用手機定好了早上六點的鬧鐘,打算趁南希醒來之前離開。
他睜著眼躺在黑暗之中,腦海裡慢慢回放今晚看到的一幕幕。
他現在有點相信南希是真的喜歡自己了。
再怎麼混,也不至於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只不過,他不知道這樣的“喜歡”保質期是多久,是否一時興起,或是單純的求而不得的偏執。
就如當初前一刻還與自己親熱纏綿,轉眼就可以變了個人。反反覆覆,琢磨不定。
無論出身如何,他一直認為感情上兩個人應該是平等的,共同站在同一個水平面,沒有高低之分。然而今晚的所見所聞,他才第一次真正地走進了南希的世界。
燈紅酒綠,充滿誘惑。因為可選擇的太多,所以比普通人更有肆無忌憚的權利。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天之驕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如何能容忍別人說“不”?求而不得,故生執念。
他是個喜歡安穩的人,他不喜歡賭,不喜歡猜,不喜歡每一天都活在隨時失去的恐懼中——他怕極了最後落得一句“不難打發”。
若在同一個人身上重創兩次,所受到的傷害不是多了一倍,而是毀滅性的。
說到底,他已經很難再次相信對方了。
段時瑞腦子雜七雜八的想著這些,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了自己還在鬼屋工作那時。
午休時分,微風輕揚,他睏倦地趴在桌面入睡,身旁的青年卻時不時地騷擾他,細碎又惱人的吻在嘴唇、眼瞼、頸項處流連,最後對方總是喜歡把他的耳垂含在嘴裡用牙齒細細地咬,輕柔吸吮。
畫面像上了一層柔光濾鏡般,彷彿什麼都還沒來得及發生,在夢裡的世界,陽光燦爛,彷如初見,相愛的人仍在相愛,思念的人仍健在,一切都那麼單純、純粹,美好得不染一絲塵埃,美好得叫人無端生出淡淡的哀愁。
他聽見自己嘟囔著輕笑了聲:“南希……別鬧了,再讓我睡會兒……”
——這是真實的聲音。
他霍然睜開雙眼。
原本單膝跪地俯視著他的青年一驚,快速站了起來,面龐掠過一瞬間慌亂。
唇上猶殘留了熟悉的柔軟觸感,他知道自己被吻了。
段時瑞裝作不知情地坐起身,見外面天色大亮,不由皺起眉,抓過手機一看,已經早上九點了。他忘了今天是週六,將鬧鐘設為了工作日。
“昨晚是你送我回來的嗎?”
南希一直站在沙發旁看他,裸身穿著棉質睡褲,左邊面頰消腫了些許,滿面宿醉過後的倦容,一雙眼睛卻是明亮的。
段時瑞低頭抓抓頭髮,沒理睬他。
南希眸光閃動:“時瑞哥,你果然還是在乎我的。”
段時瑞從鼻腔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抬起頭:“我怎麼敢不在乎你,畢竟你喝成那樣,你的好兄弟揚言要弄死我,我一個無權無勢的小民,哪敢違抗你們權貴子弟?”
聽見他的諷刺,南希的眼神暗了,心臟隱隱作痛。
他至今仍是無法適應這樣的段時瑞,與從前那個會揉著自己腦袋發出爽朗笑聲的男人相差太遠了。
段時瑞說完也是一陣心煩,他面色冰冷地站了起來,徑自走向衛生間。
南希跟了上去,然後站在衛生間門口靜靜地看著他。
段時瑞不受影響地從毛巾架取下昨晚從浴室櫃找出來的新毛巾,放到水龍頭下沾溼,擰乾,對著鏡子擦臉。
他是個愛乾淨的人,昨晚出入那種場所後來又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沒有洗澡直接睡已經很難受了,一覺醒來後不適感更強,他想脫掉衣服擦一下身體,但南希一動不動地杵在門口,他又有點猶豫了。
這時關門的話未免太慫,他一咬牙,帶著賭氣般的心態,一鼓作氣地雙手拉住衣服下襬向上脫了出來。
站在門口的人呼吸明顯變得急促。
段時瑞剛洗完臉,有些許額髮被打溼,一束束的折射著碎光,他的膚色是健康的淺蜜色,手臂和腰腹的肌理分明,沒有一絲贅肉,這是一副長期工作和體力活鍛鍊而成的緊緻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