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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管了。”

“倒也不是小事。”蕭景琰打斷蒙摯,看也不看梅長蘇,“要不是今夜這一出,南楚如何看得到我朝中內鬥。”

蒙摯立刻反駁,“殿下這話就不對了,難不成蘇先生還有錯了?”梅長蘇不動如山,他倒一臉憤憤不平。蕭景琰眼角餘光瞥見,梅長蘇雙目微微眯起,對蒙摯輕輕搖了搖頭。

“至少南楚近些年,已至政通人和的佳境。如我朝再這樣一直內耗下去,難免遭到強鄰覬覦。”

蕭景琰嘴角一撇,“蘇先生此言,方是國士之言。”

不知何時,烏雲遮蔽了月色,殘燈暗影,幢幢如魅。人心機巧,甚於鬼神。蕭景琰冷淡地看了一眼梅長蘇黯淡的臉色,“時間不早了,蘇先生累了,也該休息了。”

第八章

數日後槿榭圍場圍獵,蕭景琰大顯身手。近年京中盛行慵懶之風,貴族子弟多以姿態綿軟為榮,弓馬廢弛,哪裡是他的對手。唯靖王騎射英武,為大梁添彩,故而蕭景琰深得梁帝讚許,甫一回京,便賜良馬二十匹,金珠十顆,玉如意一柄。太子和譽王也送上賀禮。其餘皇子宗親為惟二人馬首是瞻,立刻跟風登門遞上禮單。一時之間,平日門可羅雀的靖王府前竟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除了幾位皇子的,旁人一概打發回去,不收。”蕭景琰立於廊下,對府中太史吩咐下去。太史躬身,囁喏道,“那,若是問起來的話……”

“你就回他們,‘兄弟之饋,卻之不友。’他們便懂了。”

太史稱是。列戰英望著他的背影慢慢消失,轉身道,“對了殿下,都回來好幾天了,不用去找蘇先生麼?”

“這點事,我自己還應付得來。”蕭景琰一手按劍,盯著庭中操練的府兵,臉色陰晴不定。列戰英想了想,“殿下,是不是……”

“嗯?”

“蘇先生惹到您了?”

“他?”蕭景琰嗤笑,“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列戰英撓了撓後腦,“最近提起蘇先生,殿下您總是很生氣似的。”

“我沒生氣,”蕭景琰收斂起表情,“我只是一直看不慣滿腹心機的謀士而已。”

他不去理會梅長蘇,但梅長蘇卻自己送上門來。隔了一日,鈴聲響了又響,蕭景琰開啟暗門,梅長蘇一臉平淡,見到他,深深施了一個大禮。

“靖王殿下。”

蕭景琰欠身,聊作回禮。他擋住書架通路,梅長蘇無法進到書房中去。不過他好像也沒有要長談的意思,只是輕聲細語,說已說服譽王帶他進入天牢盤問謝玉,又說,若靖王有意,可一同前去。

“您和夏冬,就在隔壁牢房傾聽即可。”梅長蘇說完,復又施了一禮。十來日不見,他依舊氣色晦暗,嘴唇青白,講話也有氣無力,看形貌彷彿又大病一場。謝玉與當年赤焰舊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蕭景琰沉思片刻,道,“好,我會去。”

果然,在陰暗潮溼的天牢大獄中,蕭景琰聽到了最殘酷的真相。

祁王、林燮、七萬赤焰軍……還有他的小殊,他們是那樣冤枉,死得那麼慘。

小殊……

林殊染血的臉浮現在眼前。十三年來,午夜夢迴,蕭景琰總忍不住去想,那個時候,那場潑天的禍事中,千里之外梅嶺的冰寒雪凍下,究竟發生了什麼。小殊是怎麼死的?他疼不疼,痛不痛,他有多絕望,他死之前可留下了什麼未了的心願……十三年前,他不過十七歲,尚是稚氣未脫的少年,有一雙明亮的眼睛,一笑,嘴邊兩枚笑渦,不住招惹他,在長輩面前故作規矩,一轉眼卻追著自己大喊大叫,“水牛,你個大水牛!”

“——我想小殊了。”

深夜,蕭景琰再一次搖響了銅鈴。

一室藥氣,燈下的梅長蘇格外蒼白。“目前看來……夏江並沒有涉及黨爭之意,他和夏冬之間也有了嫌隙。”他緩緩開口,“我們不必為他分心多慮了。”

蕭景琰咬著牙,“聽到謝玉吐露出來的真相,你想到的……就只有這些?”

梅長蘇道,“時隔多年,追查舊案毫無意義。為了追查舊案樹立一個強敵,智者不為。”

“好一個‘智者不為’!”蕭景琰幾乎拍案而起,“現在連源頭都是假的!祁王和林家……不知有多少冤屈!”

“難道殿下今天才知道祁王和林家是蒙冤嗎?”梅長蘇平靜地反問,“在蘇某的印象中,殿下好像一直堅信十三年前的那樁舊案中,他們並無叛逆。”

“我——”

有那麼一瞬間,蕭景琰很想同這位神情冷淡的麒麟才子聊一聊,聊聊年少時光,聊聊當年事,他德才兼備的皇長兄,他的小殊。他知道自己性子執拗,可是為了這些人,為了情義,他怎麼能血海奇冤而不見……他做不到

而梅長蘇忽然跪下了,“蘇某既奉殿下為主,殿下所言,蘇某定當竭盡全力,為殿下查明真相。”

這是他現在唯一能依靠的人,他的謀士,得之而得天下的江左梅郎。

千言萬語湧上心頭,最後化為短短三個字。蕭景琰發自肺腑,第一次由衷地說,“謝謝你。”

燈影飄忽,夏風含著溼潤的水汽。二人默默不語,黑夜無邊。忽然遠遠的鐘聲打破沉寂,一聲,一聲,一聲。

金鐘二十七,大喪之音。

太皇太后,薨。

再見到梅長蘇,已是一個多月之後。同所有皇室宗親一樣,蕭景琰入宮守孝,不得回府,不許洗浴,食無葷腥,睡無床鋪,每日叩靈跪經,晨昏哭祭(注)。他身體硬朗,尚能忍受,饒是如此,待三十日期滿出殯後,整個人也是瘦了一圈。

“靖王殿下。”梅長蘇擁著錦被,向他微微欠身。

“蘇先生又病了?”月餘不見,蕭景琰很是吃了一驚。梅長蘇形銷骨立,氣色虛浮,臉頰瘦的凹陷下去,嘴唇更是毫無血色,未語先咳,手邊的羅帕濺著星星點點的血跡,“可看過大夫了?”

“無妨,舊疾復發而已。”梅長蘇淡淡道。

蕭景琰有些疑惑,但梅長蘇不欲多言,他也閉了嘴沒有追問。梅長蘇與他講了些朝堂政務,又擬了一份名單,道,“都是理政好手,我會製造機會讓殿下與他們認識。殿下弓馬嫻熟,於民政上卻是生疏,須得認真補習。”

蕭景琰點頭,“是。”

梅長蘇轉目望向長空,“為今之計,殿下當穩住心神。報仇雪冤非一日之功,殿下……您明白我的意思。”

自此二人開始不時見面討論朝政,尤其休沐日,蕭景琰一來便是一整天。梅長蘇對民政頗有心得,談起時弊,一針見血,妙語如珠,令蕭景琰頓開茅塞,不禁大為折服。最讓他驚奇的是,梅長蘇的思路每每與他相合,竟生出默契之感,“先生如此大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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