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琰佩服。”
梅長蘇一笑,“殿下過獎。”
蕭景琰由衷道,“實話實說,之前我總以為,蘇先生只是一個玩弄權術的謀士。但這些日子與你共商政事,才發現梅宗主果然不負麒麟之名。”
但有一個疑問揮之不去,梅長蘇似乎對軍需鐵馬熟稔異常,聊到酣暢處,眉飛色舞,與平日冷靜自持的江左梅郎簡直不似一人。蕭景琰試著問了一句,梅長蘇將手籠進袖中,垂眸道,“……我只是推測罷了,蒙大統領也講過一些,見識粗疏,讓殿下見笑了。”
一絲梅花的輕寒香氣若有若無,蕭景琰眉心一動,淡淡道,“哪裡。”
注:此處為小說原文
第九章
有了梅長蘇相助,蕭景琰在朝堂論政中雖不積極表露,但偶發一言,甚有見地。
“今日怎麼不見殿下去見蘇先生?”列戰英道。
“他病了。”蕭景琰拉開弓弦,“嘭”地一聲清響。
“病了……”列戰英點點頭,“蘇先生那身子骨也太差了,一個月裡,總要病個三十天,就沒見他好過。”
但這回此病非彼病,蕭景琰心下明白,只是不肯說破,口中不言罷了。梅長蘇平日服藥焚香,身上並未特殊的香氣。“太陰”就是這點麻煩,相處一段時日,蕭景琰對於梅長蘇的偏見已逐漸淡去,他暗暗視其為友,甚至略為惋惜,若不是體質拖累,這位麒麟才子不被信期所擾,一定更能大展宏圖。
“我原以為,他與之前的謀士一樣,動輒言利,不通人情,眼中唯有‘利益’二字。”他收了長弓,一邊走,一邊對列戰英說道。列戰英道,“那現在殿下認為,蘇先生此人如何?”
蕭景琰沉思片刻,道,“應當說,他還是有抱負的。”
為著梅長蘇不能見客,蕭景琰每日上朝回府,不是練習弓馬騎射,便是操練府兵,夜間讀書,不限兵法,廣涉民政,乃至天文地理,農書鹽鐵。自感心得頗多,可惜無法與梅長蘇議論,心下甚是惋惜。
掐指兩日過去,想著梅長蘇的“病”差不多也快好了,蕭景琰午後無事,便將近日於民政的體會一一寫在紙上。寫完後讀了一遍,也覺得自己大有進益,心下稍安,只待蘇宅傳來訊息,便登門與梅長蘇一敘。
就在這天午夜,蕭景琰剛剛睡下,忽然一聲銅鈴輕響,他立刻睜開眼睛,翻身坐了起來。
“蘇先生。”
梅長蘇舉著一盞燈,立在臺階上,便袍飄飄蕩蕩,好似掛在身上一般。“靖王殿下。”
蕭景琰隨他走入密道,反手將暗門關上。二人一前一後,行至地道中的暗室,梅長蘇停住腳步,將燈放到小几之上。
“先生的身體,可大安了?”蕭景琰問道。
梅長蘇搖了搖頭,神色疲憊,“不太好。”
蕭景琰一愣,“可……”
“我服了藥,趁著神智猶在,有一事要請殿下相商。”梅長蘇的聲音輕而模糊,“……靖王殿下,上次在這裡發生的那件事,不知您可否還記得?”
“記得。”提起舊事,蕭景琰不禁面色一紅。梅長蘇看向他,掩口咳了兩聲,緩緩道,“上一次,確實是誤會。這一次,卻是我請您……請您幫我。”
“殿下知道,我是‘太陰’之體,每隔一段時日,必會有一次信期。以往發作,服藥後昏睡數日便可熬過去。但近段時間,不知為何,服藥似乎已經不起作用,如萬蟻噬心,無法可解。”
他說著,一隻手緊緊攥住衣袖,拇指沿著袖緣慢慢捻動,“晏大夫說,我須得……須得找一位、一位‘太陽’交合,不然,難以緩解。”
蕭景琰默然,梅長蘇垂下眼睛,“殿下與蘇某,君臣有別,原不該提出此等……無禮的要求。但是,”他露出一抹苦笑,“我忍了又忍,實在煎熬不住……人的心,可以百鍊成鋼,越練越硬,可這身體……”
他氣喘吁吁,額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擦拭時,袖子掩藏下的手臂佈滿抓痕。那縷梅花的氣味逐漸漫上,蕭景琰腦中一陣模糊,一陣清醒,努力穩住心神,“你的意思,是要我與你結契麼?”
“非也!”梅長蘇立刻向後退了退,“只求殿下相幫剋制,結契一事,萬萬不可,一來——”
蕭景琰握住他的手臂,“我自然不會與你結契。你可想清楚了?”
梅長蘇閉上眼睛,“想清楚了。”
“那好。我不與你結契,你我之間,也不會因此糾葛。平日仍是如常交往……你可能做到?”
“能。”
“先生天縱奇才,蕭景琰仰慕先生才學,因此……助你。”蕭景琰說著,輕輕一帶,將梅長蘇抱入懷中。這具身體還是與那夜別無二致,冷得如同凜冬的雪,他抓起那隻蒼白的手,放在唇邊蹭了一蹭,“你的手這樣冰,你是不是難受?”
梅長蘇恍惚不言,應是藥效已失,他全身無力,顫抖著,卻絲毫動彈不得。
日上三竿,蕭景琰睜開眼睛,恍如大夢一場。
“殿下今天起來這樣晚,想來也是累了。”戚猛呵呵笑著,“休沐日,多睡一會兒也無妨。”
蕭景琰嗯了聲,喚過列戰英,低聲道,“你去蘇宅問問,蘇先生的病好了麼?”
列戰英策馬而行,不多時回來稟報,“說是病情平穩多了,只是睡著呢,過一兩日就好,請殿下不必擔心。”
蕭景琰忍不住苦笑,列戰英疑惑,“殿下,您笑什麼?”
“沒什麼。”蕭景琰道,“我只是想,病來如山倒——這句話真是絲毫不錯。”
?隔了數日,蕭景琰自朝堂上下來,列戰英附耳,輕聲道,“蘇宅來人,說先生的病好了。”
蕭景琰心下有了計較,雖有幾分忐忑,但還是立即沿密道前往蘇宅會面。梅長蘇見到他來了,神情如常,蕭景琰這才一顆心放進肚中。
“國喪前,曾與先生討論戰馬聯動一事,這是按先生的意見擬的條陳。”
梅長蘇接過,看了兩眼,微笑道,“說起軍需事務,滿朝中誰又能比得過殿下呢。”
蕭景琰被他嘉許,不由愉悅,不安之情頓時煙消雲散。二人面對面落座,梅長蘇頭發整齊豎起,一絲不苟,領口掩住脖頸,身上一絲梅香也無。蕭景琰收斂心神,既然這人不說,他絕不特意提起,“先生叫我低調謹言,一肚子話說不出,反而不如在先生這裡痛快。”
梅長蘇翻看著那則條陳,唇角含笑,“殿下客氣了。上次說起徵用糧草一事……”
他俯身,以手輕觸矮塌,這個動作看著十分眼熟,蕭景琰盯著梅長蘇纖長的手指指指點點,百般回憶潮水般湧入心間,一時間竟愣住了。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景琰,若是你有三萬人,當地有五個村八千人,那你要徵用多少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