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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凌寂露出了一種他曾經對鬱凌霜露出的笑:“我是哥哥,哥哥喜歡你,你不要哥哥了麼?”說完了這話,鬱凌寂就不再說話,也不再催鬱凌寒。他再是熟悉鬱凌寒不過,從他生下來的時候,他就看著他,甚至,是他一手造就了他。

果然,鬱凌寒光是聽了這三句話,就已經被迷惑,他不再掙,然後鬱凌寂適時地放開了他,退開,然後走到蓮湖畔,負起雙手,眼是痴痴地望著湖中嬌蓮,這個時候,他想起了凌霜,那時不知凌霜一人去到他疏影閣的蓮池邊上,一個人讓水沒了她的頂時,她會是怎麼一個想法?

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鬱凌寂這個時候才發現他在凌霜逝後,還從來沒有問過這個問題。可是這又有什麼打緊呢?男子漢大丈夫,自然是言大於行,他不問,可是如今他動要付諸行動起來。

二人既是相戀,那麼就地獄也要同墮。甚至就連二人的死法也一定要是相同的。非但如此,他還要把這罪魁禍首給拉了來,將來,要他跪在凌霜的面前,他是啞了不能說話,那麼磕頭磕上千個萬個,也是該的。

所以他在等著鬱凌寒過來。鬱凌寒心中最是喜歡天倫之樂,最是盼望著膝下承歡、兄友弟恭。他知道他這樣孤寂地立在他的面前,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會過來來到他的身旁。

正是這般,鬱凌寒果然一步步地來到了鬱凌寂的身邊,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來,觸了鬱凌寂衣帶一下。鬱凌寂武功盡失,可是身手還在,這一感覺到鬱凌寒的動作,只伸手一攬,就將他摟著腰兒拖了過來。

鬱凌寒如果不是一個啞的,那麼這個時候就會喵喵亂叫,可是他現在非但是個啞的,就連神智都已經失了大半,所以而今只是張了張嘴,甚至那已經慣叫了的“夜”都沒有出口,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裡總有著一種盼望,他雖然怕著這個人,卻總是想要親近他,現在他來摟自己,這是一種早就在心底渴望了許久的悸動,他無法抗拒,他只想順著這個眼前人的意。他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不喜歡他的,可是他卻知道自己離不開這個人,這或許是上一世就早已經註定了的事實。所以他很乖順的,雖然有一些顫慄著的,卻是依在了鬱凌寂的懷中。

鬱凌寂也是看著這一張與凌霜酷似的臉,很想吻進去,但是他並知道不可,這裡是他秦永夜的天下,可恨這秦永夜,連死前吻一吻這張勾起他萬千回憶的臉都做不到,他制不了秦永夜,但是他卻能弄死這個兩年之後秦永夜還放在心上的,普普通通的男寵。所以他輕輕地問懷中的鬱凌寒:“你喜歡這滿池的蓮麼?”

鬱凌寂說完這句話,微微一笑。

其實他的父親自是英姿颯爽,看女人當然也有一分獨道之處,他的母親生得能令父親一見傾心,甘冒天下之大不韙一下就搶了去,他是二人生得的長子,又有一雙生得如此美豔的弟妹,自己的容貌也是不差,只是他不喜歡身為男兒卻被人閒說貌美,這會失了他男兒氣壯,所以從不以此為傲,更是不會刻意打扮。這時從內心裡發出笑來,也是醉人。

鬱凌寒心裡也跟著他高興,這個人的一舉一動一怒一喜總是能將他引得同聲相應。

所以鬱凌寒點頭應了。

然後鬱凌寂又問:“我與你到池中採蓮,可好?”

鬱凌寒也是想也沒想,又應了。

鬱凌寂心道,你既是應了,那就怨不得我了。從懷中悄悄掏出那把他一直藏在身上的凝碧刀,鬱凌寒知道鬱凌寂拿出了一個什麼東西,自然而然地就低頭去看。

見是凝碧刀,他從幼時所見第一眼就極是喜歡的那把匕首,一時驚喜萬分,可是他還沒有來得及將笑意顯在臉上,就被鬱凌寂將這刀深深地刺入了腹中。

鬱凌寒是不會叫,但是他卻也無法置信,就在鬱凌寂掏出那把凝碧刀的時候,他恍恍地就想起了很多事情,這個人,是自己的哥哥啊!

可是他為什麼要殺自己呢?

很痛的……

原來以為他已經可以承受很多種痛,已經沒有什麼痛能夠再直擊他的心扉。可是他最是想願的哥哥,掏出了他最是想願的凝碧刀,就這麼輕輕容易的、毫不遲疑的、半點泥水也不拖的,就這樣送進了他的腹部。

哥哥真的是恨著自己的啊!

他那麼多年的悔恨,那麼多年的改過,原來都還不能夠償還哥哥心裡痛失的萬一,那麼,他死了之後,哥哥會不會能夠活得更為快活一些呢?

鬱凌寒眼中的血,已經將他能夠看到的天空染紅,他已經沒有什麼力氣,就想要倒下,就這樣死去吧,如果死去能將他的罪孽減去那麼一些些許,那麼一丁丁點,他也是心甘情願的啊!

可是他不懂的是,哥哥這個時候為什麼還要抱著他呢?

然後,他就覺得哥哥抱著他動了一下,然後口鼻之中就滿是冰涼的湖水,這鹹鹹的湖水甚至灌進了他已經被刺穿了的胸腹。那從前已經受過的苦楚算得什麼?又哪裡及得上他現在所受的萬一?

從前所受的那些,他若受不住時,還可以掙,還可以扭,甚至他還可以張口喊“夜”,而他甚至更為知道的事,那些痛苦,都會有一個盡頭,如果哥哥肯原諒他,如果到了天盡黑之時夜主能夠進得到關他鎖他的房間,如果他的第二個主人能夠哈哈笑著,從他身上得到了足夠的快感,那麼,他所受的一切的一切,哪怕只是暫時的,他都能夠暫時的歇息一下。

可是現在他人在水中,鹹鹹的水刺刷著他的傷處,只要一開口,那水就灌得他滿嘴滿耳地都是,他甚至能夠感覺得到,那水他勉強地喝了下去,就馬上會從他腹下的傷口洩出來。

他腹下的傷口,一直汩汩地往外冒著血,自己的衣服掃著傷口,哥哥的鐵臂還就在那上方一點兒的地方死死地按著,要幫他將傷口撕得更大,要讓更多的血流出來,然後還有一些什麼細細硬硬的東西絆在他的血肉之上就不再離去,絞著,撕扯著,深陷著,腹上那裡是一股一股地跳著痛。

可是他連倒吸涼氣都不能,而且他周身是一動也不能動,哥哥是鐵了心地要抱著他共葬湖底,他心裡哀哀地想:爹爹媽媽說得是對的,他只要挨進了那水邊,他就會死的,現在死了,他能見到爹爹媽媽麼?

到了這當會兒,鬱凌寒迷迷糊糊的,最後留一絲氣息在著,也只不過是待死罷了。

他甚至已經閉上了雙眼。鬱凌寒試探著,將自己更親密地向自己的哥哥倚去,從小小的時候起,他就一直希望哥哥能好好地抱抱自己。雖然現下這個願望的達成是以他截然想不到的一種方式而實現的,但是,他也終是了了夙願,可以心滿意足地走向他早就應該接受的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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