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拍海月的肩膀,眼中自是千言萬語。倒是海月,苦笑著迴應了片刻,主動問道:“西寧衛可有什麼動靜?”
洛桑道:“未曾有一兵一卒離境。”
他低聲湊到海月耳邊,像是怕旁人聽到一般:“想必只是原本駐紮在雙城的頡莫軍臨時被調往了雁北。”
這一句話像一劑湯藥一般點醒了海月。這些日子她過得有些渾渾噩噩,終日沉浸在夢中不願醒來,因而短暫地失去往日中敏銳的判斷和邏輯思考。
說來也神奇,越往東平城走,原先的海月便慢慢回到了她的身體裡。她的思緒快速地轉動著,一路走進朱雀關還在思索著整件事先後的聯絡。
“海月,檀嶽呢?”洛桑見她有些心不在焉,便詢問道。
“死了,在清桓落入埋伏的時候就死了。”
“這龍鷹王,也真夠鋌而走險,他不怕王妃因為這件事跟他翻臉?”
“說真的,直到現在我都不明白龍鷹王為什麼一定要派重兵伏擊雁北,難道真的只為了一個檀嶽?可是打伏擊,他就不怕誤傷麼?”
洛桑回頭看她,道:“海月,龍鷹王伏擊雁北,為的就是你。”
海月怔了一下,問道:“為何是為了我?”
“這麼多年,頡莫軍在西洲乃至中州,都沒有一個人有能力同他抗衡。贊普便是唯一的一個。而你,新晉的玄歌將軍,初出茅廬便戰功赫赫,竟然一舉將他的親信楚正奇擊敗三次。如果除掉你,贊普便少了一枚籌碼用來對抗頡莫軍。你說這筆買賣划算麼?”
聽了這一席話,海月沉默了許久。原來葉清桓早在雁北就明白了這一點,所以才在那樣危難的關頭還要分出兵力掩護自己突圍。她陡然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沉了許多。五千多條人命,只因為對方實在太想除掉自己,從而葬送虎口。
不知不覺間,洛桑已將她送到了關城外。還有不足半天的路程,便就到東平城了。
洛桑輕輕安慰道:“你無須自責,所有的這一切大可化悲憤為動力,等待我們一舉拿下西寧衛,方能報此血仇。”
海月點了點頭,領著手下的人馬慢慢走向東平城的方向。
她慢慢開始回想起所有的細節,從攻佔朱雀關的那一天開始,到底是什麼使她如此輕敵,又如此不堪地深陷敵困。她正思索著,月見卻突然停了下來,叼了兩片路邊的樹葉啃食。海月心下覺得有些奇怪,一把揪下一片樹葉來,仔細聞了聞,又伸出舌尖輕輕舔舐。海月示意雲頓鐵騎原地休整,自己卻撥開樹林一看究竟。
那樹葉上沾了些許甜酒,順著這裡一路找了進去,竟發現密林深處有一個不大的樹洞,像是住過人的痕跡一般!海月大吃一驚,連忙派遣手下進入密林仔細查探。這一查不要緊,竟翻出數十個相同的據點。
她猛地回想起朱雀夜宴上那三個相似的女子,如此的詭譎多端,如此的聰明才智,怎想不到象泉軍會以檀嶽為代價,交換雁北這樣的寶地?
就在她曾經得意洋洋地以為,坐鎮西寧衛的那個女子不過只是位高權重,並無謀略。可像這樣密集的據點,又怎是一個蠢笨女人所能想出來的?
景唐走到她身邊,輕聲道:“海月,別看了。回去吧。”
是啊,事情既已無可挽回,再多的悔恨又有什麼意義呢?她緩緩走出樹林,看見手下的所有將士們都等在外面,心中自是一動。無論身處何種境地,她都沒有敗。因為她的身邊依然有人在支援她,追隨她。而她也應該為了活下來的所有人,繼續不斷前行著。
抵達東平城之後,江央堅贊親自迎接雲頓鐵騎,又吩咐伙房將一早準備好的飯菜熱好,分別送到雲頓鐵騎的營帳之中。
海月跟著江央堅贊回到了議事廳,將沿途遇到的事情如實告知了江央堅贊。江央堅贊聞言沉默了片刻,抬起頭來看向海月的眼神裡卻絲毫沒有怒意。
“海月,這件事並非你的責任。倘若你執意要將雁北之禍怪到自己身上,我作為主帥也難辭其咎。我們都沒有想到頡莫軍會這樣想要你的性命。”
海月低下了頭,腦海中不斷地閃過雁北的那些片段。零零碎碎的畫面,每想到一個就痛苦非常。
江央堅贊走到她面前,輕聲道:“海月,你可知龍鷹王派了多少人去雁北?一共七萬餘人,這其中有將近五萬都被你們斬落馬下。這些足以告慰在天的英魂了,他們的犧牲沒有白費。至少,在中州對峙的頡莫軍少了五萬人,雙城的壓力也小了很多。”
海月這才仰起頭來,輕輕點了點頭。江央堅贊見她情緒有所好轉,便轉身回到地圖面前,背對著她道:“不過我仍舊懷疑,這裡面另有隱情。你們駐守在關山之南的訊息,只有你我,還有葉參將知曉。即使他們兵力龐大,也不可能在偌大的雁北草原準確地找到你們的位置。”
“我曾經想過是清桓叛了,可絕不可能是他。一定是別人。”
“你好好想想,會不會是你的作戰方案被什麼人偷走了?”
海月細細地想著,突然想到一個細節,使她心中一驚。她卻不敢對上江央堅讚的眼睛,只搖了搖頭。
江央堅贊蹙起眉頭道:“不急,這件事情總能查清楚的。你長途行軍辛苦,我先送你回去歇息。”
海月輕輕道:“我還要去伙房一趟,看看雲頓鐵騎。多謝贊普好意。”
江央堅贊點了點頭,道:“那明日再聊。”
“是。”
海月退出將軍府,卻沿著與伙房相反的方向而去。她要去找一個人,一個最有可能在那一日見過她的作戰方案的人。
第60章 反間詭計
海月走到江央堅贊為使臣安排的府衙前,剛要往裡走,門前的侍衛卻將她攔了下來。
“將軍,還請容在下進去通傳。”
海月看了他一眼,收回邁出的腳步,淡淡道了一句:“不必了,我只不過順道來看看黃大人,沒看見天色這麼晚了。我改日再來。”
那侍衛躬身行禮,海月便走開了。她繞到後院,見牆邊剛好有一棵大樹,便順著樹爬了上去,跳進院內。她輕手輕腳地躲在草垛後頭,只見遠處走來一個人,正是黃新漢。他神色匆忙,懷中像是抱著什麼東西。只見他繞到一片空地上,將懷裡的東西一樣一樣掏了出來,原來是一隻火盆和火器。
看來他要燒什麼東西。正當他忙活著的時候,海月冷不丁地從草垛後面鑽了出來,一腳將黃新漢的包裹踢開。
黃新漢嚇了一大跳,待他看清來人的面容時,身子抖得愈發厲害。
“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方才看見有個人影閃進了大人的府邸,我一想大人不會武功,著急便進來了。”海月將地上的包裹拾起,冷笑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