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宴會你的形象設計是我負責的,結果還害你丟臉了……”
他囁嚅道,垂下眼睛不敢看她。
九狸愣住,沒想到是為了這件事。
胭脂這恐怕是幫自己教訓手下人呢,算是給她顧九狸一個交代。
這女人心狠,腦子也夠快,生怕九狸找她麻煩,竟是搶先一步,搞個負荊請罪。
可惜九狸偏不是小肚雞腸的人,這一步,她到底是想錯了。
她不是沒想過,這撞衫是小,有人想給她警告是真。
只是每次對上看宇純真的眼睛,那麼清澈見底毫無雜質,她就寧願相信,這其實只是湊巧,誤會。
可是,還是不舒服。她本是藏不住心思的人,這一遲疑,手就無意識地滑下來。
看宇原本暗淡的眼神,更加暗下去,可惜,回身的九狸沒有看到。
“這事跟你無關,”九狸脫了高跟鞋,坐在沙發上揉著有些痠痛的腳,倒也不拘小節,主動問道:“咱們今天學啥?”
看宇說了半天,九狸蜷成一團,抱著抱枕沒什麼反應,她滿腦子都是昨天從周謹元那裡聽到的“真相”。
真相誰都想知道,可是,不是每一個人都承受得起真相。
在面對絕望的愛情時,他們不比任何一對相愛中的男女來得聰明,同樣選擇了一種古老的方式——私奔。
J省C市附近一個不知名的小山村,毗鄰C國,邊境線穿過這片肥沃的土地,顧九狸和周謹元幾乎沒怎麼考慮,就在這裡落腳。
他們暫住在鄉里唯一一個招待所裡,說是招待所,不過是一戶殷實人家建了所四層小樓,招待過往的人。老闆熱情風趣,人到中年育有二子,頗為知足。
他們每日悠閒,遠離喧囂,倒也自在,兩個人相偎,似乎便已足夠。
可是他們忘了一句,天不從人願。
他們更忘了,顧成功不是普通人。他能叫人過太平日子,也能叫人求生不得。
顧成功帶人找到他們時,面對不爭氣的女兒和她來歷不明的情人,這個上過戰場也殺過敵人的盛年將軍暴怒了。
他想也沒想,一把拔出了隨身佩戴的槍。
9mm口徑的格洛克18,最佳射程距離內可以輕鬆射穿鋼板。
他是軍中有名的槍王之王,高手中的高手,真正的彈無虛發。
只是人都有失算,馬總有失蹄。
那顆子彈差一點就要打在不知所以,試圖攔住硬往裡闖的顧成功的招待所老闆身上。
誰知他剛放學的大兒子斜刺裡竄出來,撞飛了父親,直直對上了那槍。
然後……
沒有然後。
人如果肯捨棄自己的命去救另一個人,還有什麼事是會辦不到的呢?
九狸尖叫一聲,衝上去想拉住那個年輕的高中生,卻是慢了一步。
子彈貫入太陽穴,從另一側飛出,沒入不遠處的牆壁。
飛濺的血液和崩裂的白花花腦漿,噴了九狸一頭一臉,她腳步定住,眼前一片血紅,絲絲縷縷的。
眼皮有些粘膩,她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血珠子噗嚕嚕往下掉。
慢慢騰出一隻手,摸了一把臉,她“嗷”的一聲尖叫,像是死了崽子的母狼。
之後的事情,她都知道了。卻唯獨這件事不記得。
她住院,他逃亡。
沒說再見,但一直沒見。
在她最狼狽最不堪的時候,齊墨出現,她躺在床上,眼神木然,掀了掀乾燥破皮的嘴唇,聲音沙啞得如同灌了鉛。
“帶我走。”
這是她醒過來說的第一句話。
他說好。這是齊墨最打動人的地方,你不說,他便不問。
看宇疑惑地在九狸面前揮了揮手,把她喚回來。
“九小姐,我剛才講的,你聽了嗎,關於如何有效延長高潮持續時間的?”
看宇脾氣不是一般的好,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他乾淨的手指又往裡探了一點兒,卻敏感地察覺到她的一縮。
應該是心不在焉吧,自己“上下其手”這麼久,她還是僅僅達到潮溼,沒有往日的泉水潺潺。
九狸點點頭,又搖搖頭,忽然一把抓住看宇的手,眼神熾熱,“你陪我去個地方好不好?”
看宇輕輕咬了一下嘴唇,點點頭。
至於去哪裡,做什麼,都有誰,他連一個字都沒有問。
這當然,很好,否則,她要如何回答呢?
這本就是一個難以啟齒,糟糕透頂的年少荒唐情事。
松柏長青,直入天際。墓地,這是個無風也動盪,無雨也淒涼的地方。
樹木比人要來得悲哀:它發芽,長大,老去,死亡,若沒有人力,便終生停留在一個地方。
它不喜歡頭上的陽光,就能躲掉陽光麼;它不喜歡腳下的土壤,就能換一塊土地麼?
人,終究沒法改變出身,但是九狸相信,人能改變命運。
哪怕只是一絲一毫,也能改變。
九狸捏著一張卡片,小聲重複著上面的地址,問正在開車的看宇,“就是這裡麼?還有多遠?”
看宇臉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依舊俊美,他專注地開車,方向盤上的手指乾淨纖長。
“快了,還有十幾分鍾。”
C市郊區,華夏陵園。
九狸慢慢蹲下身子,和墓碑上的照片對視。
他笑得很陽光,一個漂亮的男孩子。照片有些年頭了,微微泛著黃。
陌生的長相,陌生的名字,她完全記不起來。
周謹元說,這孩子死的時候,還很年輕,被幾乎瘋癲的家人葬在這裡。
他的家人,之後就消失了。
世界上每年消失的人口不知道有多少,好像一夜之間,就被連根拔走,蒸發不見。
沙沙的風在她身邊刮過,看宇站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默默地沒說一句話,米色的風衣一鼓一鼓。
他感受到了她的傷心,和……迷茫。
痛苦的極限是恐懼,恐懼的極限又是什麼?
看宇頭痛欲裂,他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為什麼自己每次看到這個女人,都會莫名地引起情緒波動,不由自主地被她左右心情?
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兒,九狸趕緊起身,把他拉到身邊,“是不是開車久了太累了?”
他們直接從酒吧附近的停車場開到了C市,中間沒停。
看宇本來就白的臉更加蒼白,雙頰有些紅,咳了幾聲,點頭。
九狸摟著他,兩個人一起跪坐在墓碑前面。
太詭異太瘋狂的畫面了。
遠處望去,一對璧人坐在公墓裡,天色近黃昏。
春末,郊區,天一黑,氣溫一下涼了不少,看宇倔強地脫下了那件風衣,披在九狸身上。
她拒絕不過,靠得他更近,一件衣服合披在二人身上。
“你害怕死亡嗎?”九狸靠著看宇的左肩,忽然開口。
他眼睛亮亮的,下巴抵在她頭上,幾根不老實的頭髮勾弄得他癢癢的。
“死亡並不恐怖,也不可悲。可悲的是有些人縱然活著,也只是活在痛苦的深淵裡。”
他好像想了很久,又好像也沒多久,一字一句輕輕開口。
九狸掙脫他的懷抱,仰著頭對上他的眼睛,用右手食指頂住自己的心口,哽咽?
“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