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匆匆趕來,寒冬臘月裡都奔波出了一身熱汗,氣喘吁吁的馭馬至魏郇跟前,翻身下馬,對著自己的晚輩深深一揖,又面向老夫人馬車喘·息道:“侄兒慚愧, 竟才得訊息知曉兩日前竟有匈奴攻入幷州,所幸魏侯及時趕到,未釀及大禍,否侄兒真真是死亦彌補不了。”
魏老夫人一向偏心自己孃家人,聞言輕撩開厚重的棉簾,欲安慰周庸幾句,哪知魏郇先開了口。
“周刺史若再這般尸位素餐下去, 不如早日讓賢。”語氣比那寒冬更冽。
周庸見魏郇面色晦暗不霽,連連巴結道:“是, 是,下官保證再無下次。”
魏郇睨了他一眼, 不欲再與他多言, 打馬便帶軍繼續前行。
周庸疾步跑至魏老夫人馬車前跟著馬車小跑, 諂媚討好道:“姑母安好, 不知靈兒在府裡侍候的可還讓姑母滿意?”
魏老夫人叫停了馬車, 輕撩棉簾和氣道:“靈兒一向合我眼緣得我心,她在我那甚好,你這個做叔父的大可放心。”
周庸抹了把汗, “姑母滿意就好,靈兒在姑母那裡替侄兒盡孝,侄兒這便放心。”
“這天寒地凍的,你也別在送了,回去吧,我們也要趕著回京兆郡,萬一路上下雪了麻煩。”魏老夫人告辭道。
“是,是,魏侯和姑母一路好走。”周庸點頭哈腰。
劉莘坐在後一輛馬車裡,輕輕撩開一條縫看著外面的動靜。
不可置信,這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士竟是幷州刺史,周靈的叔父。周家武將世家,這周庸竟肥胖至斯,一絲習武之人的氣色體態都無。
劉莘輕放下棉簾,暗自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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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行去,雲層愈發低垂,烏翳翳的連成一片將天穹遮了個全,冽風颳過,漸漸緩緩開始夾雜著些雪碴子,呼呼的拍打在車馬上,沙沙作響,落在人臉上半晌都化不去,眾軍士眉睫間漸漸變得花白,呼氣成冰,凍得眾人無一人言語,只聞馬蹄橐橐踩在雪碴子上發出的凌亂的鑔嚓聲。
魏郇打馬到魏老夫人馬車跟前,調侃的問魏老夫人,“祖母,巫祝可曾告訴你過你這雪碴子幾時將歇?這還未到小寒時節耶。”
魏老夫人聽聞魏郇刻意調侃的話語,一時氣喘不順,咳嗽了兩聲才啞聲斥道:“……無禮。”
魏郇挨斥也無所謂,他一向不信巫祝巫儺之事,偏生祖母還特信奉,這回可算是讓他逮著個說頭了。
雖半路便逢初雪,所幸一路走來雪碴子沒變雪絨子,一路就這麼淅淅瀝瀝的飄著,直到魏軍一行人踏入京兆郡城門,雪碴子才開始絮絮飄飄轉成鵝毛大雪,鋪天蓋地將混沌天地遮蓋了個嚴實,下得熱鬧又安靜。
接連幾日在嚴寒裡跋涉,先前又受驚不小,魏老夫人一直強撐著,方進魏府一鬆懈下來,便風寒高熱倒了下去。
周靈得曉魏老夫人歸府的訊息,霎時驚慌失措,這幾日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將她打入了地獄,讓她措手不及。她惶恐,她害怕,怕被魏侯和魏老夫人知道了真相。
聽聞魏老夫人進府就暈倒了,周靈顧不上自己心中的恐嚇,忙不迭收拾整齊自己,用衣裳遮好自己身上漸漸淡去的淤青,前往東院福壽堂侍候魏老夫人。
魏郇陪在魏老夫人身旁,守著大夫診脈完畢,大夫說魏老夫人只是著了風寒,無甚大礙,吃幾服藥,歇息幾日便能痊癒。他方才安心下來。
劉莘守在福壽堂外廊廡下,身旁一圈碳爐子將她團團圍住,劉莘頗有些無奈,搞得自個兒跟尊鐘鳴菩薩似的。魏老夫人不喜她,從不允她進入福壽堂,她便不進。
魏郇體恤她,曉得她最是遵循守禮,自己祖母百般不喜她,她亦恭謹孝順,早先就讓她先回西院,她又以長輩抱佯,豈有小輩安享舒逸之理,非要侯在福壽堂外盡孝。
對於劉莘的執著,魏郇頗感欣慰。祖母和劉莘都是他此生最為珍視之人,他自是希望二人和睦。祖母頑固不化,執意將劉莘排斥在外,他深感無力;但劉莘對自己祖母恭謹謙卑之姿,也著實讓他感動。
魏郇便著僕人燃了五六隻碳爐子擱在劉莘身旁,生怕她凍著。
劉莘身披白狐裘,懷裡還抱有鎏金鏤空薰香手爐,在這冰天雪地裡還真就不覺冷。
魏郇在屋裡,侍候著魏老夫人服了藥,叮囑了周靈幾句好生照顧老夫人的話語便退了出來。/G/J/T/W/
見到在廊廡下站立得端莊秀麗的劉莘,心下一暖,脫下自己剛穿披上的紫貂大氅兜頭罩住劉莘,牽著她就往西院走去。
劉莘身型與魏郇相較十分嬌小,一條大氅把她裹得嚴嚴實實的,拖曵而行。
“夫君,祖母如何?”劉莘邊被牽著走,邊關心問道。
“祖母無大礙,只是著了些風寒。”魏郇捏了捏她柔滑細嫩的冰涼柔荑,有些心疼道:“一直抱著手爐子,這手怎就還是這般冰涼呢!”
“回院後給夫人煮碗薑茶讓夫人暖暖身子。”魏郇微側頭對菊娘吩咐道。
“喏。”菊娘畢恭畢敬。
魏郇、劉莘還未邁入西院,便見魏青匆忙趕來,對著二人恭謹一禮。
魏郇心知魏青此刻尋來必有要事,便放開劉莘,輕聲囑咐:“你先回院歇息,我稍後便回。”
劉莘頷了頷首,欲脫下身上的紫貂大氅還給魏郇。
魏郇連忙制止她道:“我不冷,不用。”
劉莘強硬脫下給他披上繫好,柔聲細語,“我馬上就到西院了,這幾步路不打緊。夫君的身子康健才是重中之重。”
“夫人甚是賢惠,奉淵之福。”魏郇順勢拽過劉莘溫潤的小手哈了口熱氣搓了搓,才有些依依不捨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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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郇帶著魏青一進議政堂,便問:“何事?”
魏青上前一步稟告,“事關匈奴襲擊西河郡一事。此事似與周家女君有干係。”
魏郇聞言劍眉一挑,示意魏青繼續。
魏青將調查所示如實稟告了魏郇,末了,道:“前日,我們在郡城外三十里處的破廟裡發現了匈奴行動的痕跡,還在破廟裡找到了些許衣物碎布料,回來仔細查之,碎布頭便是那日周家女君追尋主公而出所穿衣物。
府兵也說,周家女君追主公而出,兩日後才衣裳襤褸,形容憔悴的回來。當時只說是墜了馬。她是女君,府兵也沒敢多問。”
“我知曉了,你退下吧。”魏郇壓抑著怒氣道。
“還有……上次主公讓我查的,關於琅琊世子如何知曉主公內宅之事……”魏青猶豫了一下不知該如何說方是好。
“有甚便說,吞吞吐吐像個娘兒們。”魏郇沒好氣斥道。
“回主公,夫人婢女菊娘是王氏家生子……”魏青點到即止。
魏郇聞言雙瞳暗了暗,斂瞼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