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吐出兩個字。
“跪下。”
葉翎如白梨花般白膩的臉疼得冒汗,卻沒叫出聲,水潤的眸子大大睜著,迸出悽然恨意:“你敢打傷我,塵哥不會放過你……”
他生得秀美,武林盟眾人也向來寵著他,這副悽楚動人的模樣,若其他人見了定會心生憐惜,恨不能將他摟入懷中好生哄慰,若不是深受其害說不定我也會心軟。
但劍寒清此人從來不知憐香惜玉,不但無動於衷,甚至眼中寒意更甚,未等說完便面無表情地按住他肩,狠狠按跪下去,膝蓋落地時只聽撲通聲響,想是傷得也不輕。
劍寒清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彷彿跪在面前的不是副盟主,而是一隻小狗小貓,這才冷冷道:“你既不肯跪,某便教你。”
周圍人從呆愣中先後回神,剛要上前制止,卻見他忽得拔劍指向葉翎,劍氣在他白嫩的脖頸劃出觸目驚心的血痕,喝道:“誰敢上前,我要他人頭落地!”
待其他人不敢再動,他才看向我,周身都是壓抑的怒意,語氣陰沉道過來。
我有些緊張,今日我誠懇保證不會出門,卻在出門打架時候被捉住,不知他會不會將我當場處置。但我先前已懷死志,連入閻王殿的話都想好,到現在仍有些魂不守舍,也不知自己在做什麼,身體本能地聽命上前。
他看著我,沉聲怒道:“你會輸是因為我打傷你的手,現我已打斷他右手,也沒人敢攔,給我打回去!”
我呆呆地重複著這話,用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知為何卻旁若無人地低笑起來,笑到肩膀發抖,笑到險些流出淚來,才對著他拱手笑道:“您的吩咐,怎敢不從?”
我這魔教妖人向來囂張,既有人幫我攔住看門狗,便當著眾人的面從容地將刀拾起,又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裳,取髮帶將長髮束起,再擦淨臉上血跡,這才緩緩走向葉翎,愉悅地看著他漂亮眼裡閃出驚怒交加的神情,笑容在臉上漸漸放大。
“葉副盟主,咱們再來比過。”
第十一章 師弟
劍寒清將周圍茶攤的座椅向前一拖,旁若無人地坐下,如看戲般漫不經心看著,但手中劍卻並未歸鞘。
葉翎身型嬌小,如小巧的黃鶯,見我逼近,水潤秀氣的眸子劃過狼崽般的狠戾,忽得躍起刺向我。
我哂笑,因被太多人追殺,我這魔教妖人為活命左右刀法都練,尤其是被打斷右手後,我吃飯提筆都用左手,已極為熟練。而他雖年幼吃過不少苦,長大後卻備受寵愛,沒那被日日追殺的經歷,何須練左手?
因此輕易便挑翻他拼死反戈,打他如騎兵打步兵,如老爹打兒子。
快刀閃過,便將他右腳腳筋挑斷,這痛讓他發出一聲悶哼,但他也是個狠的,劇痛下竟也不喊不哭,只陰狠地瞪著我,眼中銜恨,如我瞪著他時那般,恨不能化作厲鬼報復。
周圍皆是無常門弟子,與他朝夕相處,因他生得太過豔美,喜愛他的並不少,便有人忍不住要出手制止,剛跨前一步,卻見劍寒清飛劍而出,那人首級撲通一聲,滾落在地,和著泥汙滾了數圈才停,甚至臉上表情都沒來得及變。
劍回到他手中,身子卻動卻未動,方才輕描淡寫道:“繼續。”
說完,血才由那具軀幹的脖頸噴濺狂湧,如煙花般拋落灑下,濺在旁人身上。眾人皆被這恐怖畫面嚇得膽寒,再不敢動,甚至退後數步,怕被認為想要出手。
見他們不敢上前,我便越發囂張地將手中的人按跪在地,彎腰捏起他下巴俯視著他,欣賞他眼底的恨意,對他柔聲笑道:“看你的師兄弟,平日愛慕你,危難當頭哪個敢捨命救你?不過我卻得謝謝你,沒你葉副盟主,就沒有今日的我,不如你求求我,我便饒了你,否則要你武功全廢,筋脈盡斷而死。”
他也是個有骨氣的,別過頭不屑看我,道:“有本事殺了我!”
我百般惋惜地搖頭嘆氣,手起刀落挑斷他左腳腳筋,為他左右精巧的腳踝各裝扮上兩條嫣紅的血痕,我慢悠悠地握住他左臂,冰涼的刀鋒接著貼上他手腕內側,果然見他如藕節般白嫩的手臂細細顫抖。江湖中人最怕的往往不是死,而是成為一個廢人,此刻縱使再鐵齒也生出幾分懼意。
我便真摯勸道:“何必呢?廢去武功的滋味我最瞭解,不過打狗還要看主人,你若求饒,我便放了你,我何曾騙過人?”
他清淺的眸子望向我,觀我眼神無比真誠,卻仍維持著驕傲咬牙不語。
我刀鋒微動,鑽入皮肉之中,約有半寸,血珠自凹槽沁在雪白的內腕,只要再輕輕一挑便能剜斷,才終於聽他緊咬的牙縫間,勉強擠出細弱蚊蠅的輕叫。
“不要……”
我的刀果然沒有再動,笑著安靜地等他下文。
他不願求我,但更不願被廢武功,兩廂權衡,不知過去多久,幾乎將牙咬碎,不情不願地道:“求,你。”
說出這話,高昂的螓首如折斷般垂下,眼淚滴落入塵埃中,彷彿已受盡屈辱,楚楚可憐。可惜我冷酷無情,毫無憐憫之心,只嗤笑道:“副盟主,要求便好好求。”
既已開口,豈能半途而廢,或許也為拖延時間,他只好低頭咬牙道:“求你放過我。”
話音剛落,我手中的刀突然刺破他氣海,將全身武功盡數廢去,再起刀挑斷手筋,這串動作不過眨眼功夫。
我心情愉快地彎起唇角,蹲下身來,一下一下拍打著他沾著淚的蒼白臉頰笑道。
“還以為我生死一諾呢?”
驚愕出現在他無半分血色的臉上。
也是,我過去從不騙人,說出的話,哪怕死也要做到,誰能想到現在口蜜腹劍,滿口謊言?
還要多謝他們。沒有他們,便沒有我陸銘越今日。
見他筋脈俱斷,武功盡廢,已成廢人,羞辱也羞辱了,雖說當日所受屈辱未盡數償還,但總不能真大庭廣眾下剝他衣服,我還要臉的,便決定結束他性命便罷。
這麼想著手中刀已抹向他喉嚨,刀刃劃過空氣,如被烈焰灼燒般,這氣勁即便是塊廢鐵也能敲斷他喉骨,更何況它還被我磨得極為鋒利,但我下刀時卻只覺一陣清風吹過,風中攜著的,是他袖間被花瓣燻洗後留下的熟悉的香。
這個人給過我最溫暖的懷抱,也給過我最深的痛。
我們五年未見,他卻常常出現在我的噩夢中,有時,也是虛假的美夢。
他以兩指截住我的刀,輕輕卸去力道拂開,如過去那樣風姿翩然,溫文爾雅,即便面對魔教妖人仍溫和細語,對我說道:“適可而止吧,師兄。”
適可而止?當年我求他適可而止的時候,他聽過嗎?
我袖下握刀的手微微發抖,剛還有些恍惚,此時卻什麼也無法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