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的病根也束手無策。自古心病難醫,做個大不敬的譬喻,李言就是瞎了他還能拿出個醫治條陳來,但是李言現在自己死死閉著眼睛不肯睜開,他又不能衝上去扒開皇帝的眼皮再拿根笤帚絲撐起來。
真是眼皮倒也不是不能一扒,可心防又要怎麼扒?
這話他也不能對李瀾講。這些日子來他看得真切,小傻子雖然不是真的傻,可能博聞強記還挺聰明,還能舉一反三,心思也算細膩機敏,可正應了他先前對謝別說的,李瀾過去那麼多年都被他爹當傻子養,早就被養壞了,天生的聰明也遮不住那股子咕嘟冒泡的傻氣。
黎平覺得李瀾未必就是處心積慮弒兄奪位,真要是那樣,好不容易坐穩監國之位的小太子也不會每天哭著喊著要他治好被氣瘋的皇帝,不然把皇帝折騰好了,他不就又雞飛蛋打了嗎?
這番話要是能叫皇帝聽進去就好了,說不定皇帝想通了,就自己把眼睛睜開了,也省得折騰他這個大夫。
但李言不僅閉著眼睛,也捂著耳朵,一頭扎進了自己給自己編的故事裡……
黎平憐憫地看了李瀾一眼,說:“反正你父皇病著,病根就是你,你沒事別招他。”
李瀾吸了吸鼻子,忍著眼淚別開眼去看蹲在龍床前收拾地上的碎瓷片的小宮女,低聲道:“那,父皇不肯吃藥就算了吧?藥這麼苦,他不喜歡的。反正都是吃了讓人睡覺的藥,你把瓊給他,讓他自己玩吧。”
黎平嘆了口氣,說:“要是安神湯也就算了,陛下這不是又發低燒了麼,總不能就這麼任他燒著吧?這樣低燒不斷是最損元氣的,他先前就被你氣得吐血,傷到了臟腑,本就虛羸……要只是安神湯,我至於這樣折騰?”
“那怎麼辦?”李瀾頓時慌了神,下意識就向床邊走了兩步想要摸摸他父皇的額頭,哪知本就躲在牆角的李言看見他,越發驚懼,乾脆把自己整個蒙進了被子裡。
李瀾落寞地縮回手,又被黎平往旁邊一拽:“叫你別去招惹你爹了,他現在最怕的就是你。行了行了,吃藥的事我來想主意,你還是去忙你那攤子事兒吧。”
李瀾紅著眼睛看著孟惟,問他:“什麼公事,能說得嘴唇都紅了?”
“公務繁多,殿下日夜操勞,最是知道。”孟惟仍舊是振振有詞的樣子,並沒有露出半點心虛地道:“臣與師相一樁樁討論,自然就磨得嘴皮子都快破了。”
李瀾半點不信,但一時拿不出什麼證據來,氣鼓鼓地指了指地上的硃筆叫樂然撿起來給他。
孟惟欠了欠身,轉而問他:“臣觀殿下心緒不寧,可是有事煩心麼?”
李瀾不由被他問得心裡一虛。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李瀾確實就是在遷怒。其實別說是孟惟,現在就算是樂意腫著嘴唇在他面前晃他也是要發脾氣的,才不管那是蜜蜂蟄的還是宮女啃的。被孟惟說破了,自然就有些過意不去,畢竟他現在不只是父皇的傻瀾兒了,還要做一個太子,任性耍脾氣是不行的……這樣一樣,又更委屈了。
他為父皇受這樣的委屈,父皇半點不肯念他的好還罷了,竟都不認得他了。
幸而孟惟八面玲瓏,輕輕巧巧地搭了臺階給他:“殿下想必是心憂陛下的病況。”
李瀾站在臺階上猶豫了片刻,委委屈屈地順杆子下來,說:“孟卿知我……唉,父皇又發燒,還不肯吃藥。孤心裡實在煩躁,才向你發火的。”
他說著,向樂然伸了伸手,樂然會意,雙手捧著那硃筆遞還給他。
向孟惟發火的事可以這樣輕輕揭過,但他父皇的病仍舊懸在他頭上心上,李瀾一下午都心神不寧,幾次遣人去問,得到的答覆還都不怎麼好。
到快掌燈的時候,樂然乾脆帶來了黎平的催促。自幼照料他的大貂璫神色不安地欠身向他道:“黎掌院實在沒法子了,叫奴才請您過去看看。”
李瀾被這個實在沒辦法了嚇了一跳,立刻起身就往乾元宮趕去。
還未踏進內殿,就聽到樂意正帶著哭腔說:“太子殿下如今已經是監國了,政務繁忙,哪裡是說叫來就叫得來的?何況叫來又有什麼用,往日陛下再寵六哥兒,如今還不是不認得了!”
李瀾一腳踹開殿門,當先闖進去了。他長相肖似父親,本也不是什麼和善面相,眼睛雖然黑亮,但神光是冷的,何況現在太子殿下的神色很不好,再俊美無儔的面孔也顯得陰鷙嚇人。
樂意駭得退了一步,急急忙忙躬**說些參見的話,李瀾沒工夫理他,仗著腿長,幾步就跨到了黎平跟前,一把抓住他這個表叔的領子,指著滿地的碎碗和藥湯說:“我父皇怎麼樣了?你晌午的時候,明明說你會想辦法的!我父皇到底是為什麼會這樣的?”
最後那個問題黎平碰巧答得上來,一邊試圖拍開他的手一邊說:“怎麼會這樣的殿下難道不該最清楚麼?”
李瀾一臉要吃了他似的,放開手兇巴巴地問他:“那現在怎麼辦?父皇不會就這麼燒了一天吧!”
黎平其實也挺想和他打一架的,但是時機不對,摸了摸脖子忍氣吞聲地道:“臣也不知。所以才請太子殿下百忙中抽出空來想辦法。”
李瀾惡狠狠地瞪著他,轉而去看高燒失神驚慌不安的李言,看了一會兒,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咬牙切齒地說:“把藥爐子給孤搬來!”
李言裹著被子縮在床角,昏昏沉沉地看著宮女太監們搬來一排爐子,放上熬藥的小陶釜。
直到藥煎好了,一直坐在旁邊冷著臉運氣的李瀾咬咬牙走過去,拿了一個碗,讓她們倒藥來。
李言難得沒有鬧,只是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李瀾吹了吹碗裡的藥,一口喝了,把碗底亮給他看:“父皇,你看,沒有毒。”
黎平想說藥不能亂吃,忍住了。
李言喃喃道:“這是你的把戲……瀾兒……你把瀾兒叫來……”
李瀾又讓她們倒了一碗藥,喝了半碗,說:“你看,這半碗是沒毒的。”
李言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李瀾坐到了他床邊,伸手攬住他,李言立刻掙扎起來,卻有哪裡有力氣,只被緊緊地桎梏著。
李瀾又喝了一口藥,含在嘴裡,按著李言就吻了下去,硬把那口湯藥哺他喝下去。
宮裡一瞬間安靜地連根針落地都聽得清。
李言瞪大了眼。
李瀾喂他喝完這口,苦得直喘氣,兩眼裡都是淚汪汪的,他自己又喝了一口,才再含了一口,又親了上去。
李言這次有了防備,竟是怎麼也不肯就範,在他懷裡拼命掙扭起來。李瀾沒奈何,把那口藥汁嚥了下去,抬高了嗓音厲聲道:“父皇聽話!你還想不想見你的瀾兒了!”
說完又含了一口藥,惡狠狠地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