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王李燁嘆息,他自十七歲開始征戰不停,如今已然過了而立添二,戰爭卻還是從未停止過,連綿不盡,有時甚至往往是一觸即發,唉!
“警戒!!!”衛疆王拍馬立停,已過了規定的時間,前方派出的斥候仍舊未歸,他們怕是遇到小股敵人了。
細聽馬蹄聲,李燁心下大驚:“餘華!立即護送世子返關,帶兵馬前來接應!剩餘人!跟我來!”
他滿身肅殺之氣,迅速便下達了指令。
情況幾乎比李燁一開始想得還要糟,他們遇到大股的部落騎兵了。
☆、第十五章 三月歸來
“先生…”
已是半夜,李昊居然來拜訪,方訥匆匆披了件外衣來迎他,仔細打量著小孩。
黑了許多,也瘦了許多,一臉憔悴,身上還有隱隱的血腥味兒,穿著一身黑袍,沒了以往的玉佩配飾。
與此同時,李昊也在看他,男子應是已經就寢了,披散著一頭黑髮,疏散披著件外衣看他。
一燈如豆,昏黃曖昧。
李昊一顆焦灼的心發出了滿意地嘆息,他低眉行禮:“學生李昊,回來了。”
他五日前歸地家,只是一直在處理事情,今晚才得了空閒。
方訥心下複雜,摸了摸他的頭:“平安回來就好,你…是不是受傷了?”
李昊抬眼笑,還是如以前般清亮,方訥卻總覺得多了些什麼。
孩子顯然成熟穩重多了。
“都只不過傷及皮肉而已。”末了,李昊不知自己出於什麼心理,又添了句:“只有肩上的傷嚴重些。”
不想讓他憂心,又想讓他擔心。
李昊有些羞惱自己的小孩子態度,但這一切都在方訥強硬地剝了自己層層衣裳,看到傷口時地怔忡和無聲流淚中瓦解了。
“先生…先生…”
他慌了。
平生第一次,一個男人在他身前,為他受傷而哭。
心慌意亂,溫暖感動…
李昊嘆息,顫抖著用手指給他擦淚,從小練武的手有著薄繭,觸感粗礫。
方訥被他擦過的臉部肌膚“蹭”地燒起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但顧不上尷尬難為情,他輕撫有幾滴血跡的白紗,低聲問:“疼嗎?”
燭火昏黃明亮,打在方訥白玉無暇的臉上,暖玉生光,他的頭髮肆意披散著,隨著他的靠近落在李昊赤.裸著的面板上,微癢。
李昊閉眼,睫毛輕輕顫抖著,在眼下輕輕淺淺地投了個陰翳來。
乖得不像話,又可憐極了。
半晌,孩子沙啞著嗓子開地口:“受傷時情況很險,也無力治療,我們正趕往邊關求援就中了埋伏,又一路駕馬騎行而歸,先生…”
孩子睜眼看他,眼裡水光瑰麗,帶著哭腔苦笑道:“我下馬的時候,手臂已經沒有知覺了,我還以為…”
“我的肩膀,已經廢了。”
方訥突然心痛起來,痛得他窒息,痛得他喘不上氣來。
他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拉入懷中:“現在無事了。”
他安慰。
“嗯。先生。”李昊輕喃。
“我想你了,先生。差點…就不能再見您了。”
方訥難受得緊,閉著眼抱他更近了些:“先生也是。”
晚上孩子與他一起睡得,孩子入睡極快,睡得也極熟,還有略微的呼呼聲。
想來真的是累慘了,不過十五而已。
他給孩子捋開眼前的,眉宇間的碎髮,孩子捉了他的手睡覺,分不開,方訥略無奈,索性由他了。
李昊滿意地笑著,舒舒服服地酣睡了一晚。
清早,方訥先起得,原想悄悄下去洗漱,不想竟驚醒了李昊,孩子攔他:“先生再陪我懶一會兒?”
眼睛灼灼,承著滿滿的希望與期待。
方訥突然意識到他們昨晚是怎麼睡得,羞紅了臉。
李昊…抱著他…
☆、第十六章 抱朴古樹
抱劍守樹少年眠,飛流三千尺外天。
李昊睏意纏綿,難受地閉了眼,聽起墜水擊石來才想起今早阿郎問他要什麼配飾時自己的難堪窘迫。
蒼頭犀角帶,綠鬢象牙梳。
華麗,奢侈,昂貴。
可李昊卻莫名想起被敵寇追殺,苦澀地咀嚼口中乾硬饢餅的日子來。
嘖。這差距…等到了午飯。
小桌上。
玉燭冰壺,若干盤的精緻小菜。
李昊又想起邊疆戰士們的菜疏茶淡來,心裡有了莫名的憤怒和愧疚,索性換了簡裝便出了府去。
受不了了,從前亦是習慣了的日子,到如今,除了可以見到先生外,還不如去邊疆吃土。
左想右想地還是鬱悶,李昊起身牽馬,飛奔而去。
“我現在回憶起那邊疆裡的三月來,竟好似不過大夢一場,只覽了夢中山河一般。”李昊有些恍惚懷念在戰場上拼殺的日子來。
起碼,很充實。
方訥心裡禿嚕了一下,微嗯了他一聲,靜靜聽他說話,模樣認真。
李昊嘮嘮叨叨了許多,什麼最近謀士們的各種話啊,邊疆突起的戰爭啊,突然開始學著打理的政務啊…
方訥安靜聽著,時不時應一聲。
半晌,李昊半蹲下,有些喪氣的埋入他懷抱裡,環保住他的腰:“先生,我是不是很沒用啊。父親那麼多年,什麼都處理地很好的。”
方訥在被他抱住時僵了僵,很快注意力又被他的話吸引了,方訥輕輕嘆息,輕撫他的髮絲:“休息會兒吧。沒事,先生在。”
李昊猛然抬頭看他,星目璀璨奪人,亮地不像話!
方訥與他對視,不過片刻,又佯裝自然地移開了視線,臉有點紅。
李昊:“先生。”
他輕呼。
方訥迫不得已看他,認真聽他說話,臉還微微紅著。
如紅胭脂。
李昊心動,動情地去執方訥的手,低笑:“先生會幫我嗎?”
話語輕輕淺淺地,恐傷了人似的低沉,帶著不經意地試探,如落在心上的羽毛般讓人騷癢。
方訥的臉已經燒熟了,去抽被握在少年手心的手。
李昊帶著奇異地固執,只是倔強地看他,似乎一定要得個回答才肯放手。
少年的黑眸中清晰著他的面目,方訥分不清自己現在是羞赧多一點還是羞惱多一點。
因為他沒有憤怒。
甚至,心底隱秘的竊喜如淙淙泉水,清涼流淌過前路的細碎小石子,在明媚的春光下,倒映出了那日的細小紅鯉來。
他還記得那日鮮衣如火的少年說的話:“先生,水涼。”
隨即要了乾淨帕子來,為他認真一一擦拭好手指才放心。
栽了栽了。
這分明是已經對少年有不軌之心了,否則何必縱容他的靠近,他的關心,似水傾灑,揚揚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