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寨主此刻滿面愁容,頗為不好意思地開了口:“小孩兒可好些了?”
溫曙耿淡淡道:“高熱減退,勞寨主費心。”
他自信飛揚地誇下海口,卻連一點藥材的監管都不做到位,不但未讓貴客有感賓至如歸,更鬧出鼠溺藥材、弟子無能的笑話,著實可悲。
成珺厚臉皮地道一句:“該我費心,溫先生不必在意。”
溫曙耿撩起眼皮:“寨主有事?”
成珺這才後知後覺地憶起來意,他扭扭捏捏地道:“宋先生和顧先生恐怕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
溫曙耿道:“是麼?”他行至桌前,輕輕地按下手掌,輕描淡寫地問一句,“敢問寨主,這是為何?”
成珺心驚肉跳地看見那桌上凹陷下去與巴掌一般的一塊,飛快地道:“後山住著師楠,是位藥師,他平時閒著就愛作妖。兩位先生去了他的地盤採藥,多半被他扣下陪自己玩兒了。”
溫曙耿扭頭看向成珺,直看得窩囊寨主侷促不安。他訕訕道:“他性情乖張、喜怒無常,我也奈何他不得。”
溫曙耿隨手拿過一件大氅,冷冷道:“既比鄰而居,又這般知根知底,寨主不妨陪在下走一趟。既不嫌費心,煩請再費次心吧。”
成珺懦弱點頭,道:“自然,這是自然。”
溫曙耿放心不下,便揹著沈雲隨成珺直往後山而去。幾名弟子開道,燈籠打在前頭,卻幾乎沒什麼作用。
這山頭冷霧繚繞,濃厚溼潤,那燈籠熄了幾回,再燃起也不過聊勝於無。
成珺跟在溫曙耿後頭,比煩人的山風還不自知,絮絮叨叨個沒完:“他原來是太醫院的醫師,被混賬侍衛給騙了,被攆出宮外,性子才變成這樣。溫先生見了他,切忌與他提深宮大院,他恨得發慌。”
溫曙耿只覺可笑,他嗤道:“我並沒有如此雅興陪他聊天。”
“是,當然,”成珺傻氣一笑,“只是你不知他生得多好看,我怕你以貌取人,疏忽了。”
順著流動的霧氣,藉著黑暗中一點亮色溫曙耿扭頭去看他:“不知寨主方才所謂被混賬侍衛騙了是指……?”
成珺微怔,繼而露出個苦澀的笑容:“所託非人,情傷難愈。”
溫曙耿重複:“情傷難愈?”
成珺以為他不諳此道,便解釋道:“世間有男子不愛女子,專同男子相戀者,是謂之斷袖。”
溫曙耿神情自若,繼續前進:“看來寨主也有此等分桃斷袖之癖。”
成珺笑了聲,這時竟有些塞外男子的爽朗:“他瞧不上我的。”
溫曙耿微勾唇角,卻對這草包暗暗起了防備之心。此人裝傻充愣,不分場合地表情達意,誰知他是否心懷鬼胎?
講故事?溫曙耿話本子看得多了,自然明白故事藏伏一切,多番動情曉理,不過催逼讀者共情,麻痺人心罷了。
又一陣山風吹刮,他袖中手掌微動,悄無聲息地送出一股內力。
成珺踩著山石,一個不慎竟站不穩了,直直向後倒去。掌燈的弟子生得人高馬大,雖隔著數米之遠,反應卻機敏,掠至成珺身側將他拽回,低聲道一句:“寨主小心。”
成珺微拍胸脯,做得好一副草包模樣:“好險好險。”
作者有話要說: 文名改回去了。啊啊啊,頭都想破,想不出吸引讀者的名字。乾脆用自己喜歡的了。涼也認了。
我愛小顧!我愛小溫!我不能喪!加油!堅持下去啊!
第13章
竹林間山風陰冷,沈雲從溫曙耿背上探出頭,懵懂地問:“這是哪兒?”
遙遙見了燭火,溫曙耿用大氅將他裹得更緊些,輕聲道:“我們去尋另外兩位哥哥,你待會兒別害怕,我會護著你。”
沈雲年紀雖小,卻十分有些察言觀色的能力,儘管在病中也很快意識到危險,聽話地埋頭。
將至那竹屋,成珺行至前頭去,上了臺階,扣響門又叫了聲:“阿楠。”
屋內燭火忽暗,又一瞬間變得極為明亮。貼窗的小燈熄了,數盞明燈又亮起。
師楠出現在門口,披著一件白色狐裘,那皮毛襯得他臉色更為蒼白陰冷。
溫曙耿行至階下,藉著簷下的燈光看他。成珺則湊到他跟前去,親熱地又喚了聲:“阿楠,你還沒歇著?”
師楠微抬眼皮,道:“你帶著這麼多人來此,興師動眾的,我若歇了豈不掃了你的興?”
成珺乾巴巴地笑了聲,又道:“阿楠,你今日是不是留了兩位客人在此?”
師楠卻不理他,低頭看向階下的溫曙耿,他開口:“你來尋你的朋友?”
溫曙耿不喜他這般居高臨下的樣子,腳尖輕點地面,飛身至他身前,簡短道了句:“對。”
師楠卻彷彿對他的冷淡態度毫不在意,話裡有話道:“你的輕功好俊。輕盈靈動,恰似竹影。你那朋友卻不客氣,殺氣重重,腳踏團團煞氣。”
溫曙耿心知他所說之人乃顧軼,心下一沉,以顧軼那般武功,竟沒能奈何得了他?
溫曙耿一點點笑起來,眼裡燭火明滅:“想必閣下遍閱天下輕功,才能有如此眼力。”
師楠卻倏地沉了臉,不耐煩道:“我才不跟你假惺惺地兜圈子。”他轉身,“隨我進來,見你那朋友最後一面吧。”
內室竹榻之上,宋子玉合衣躺著,他唇色發紫,面有黑氣,原本俊秀的面容此時卻如鬼面羅剎,十足的中毒之狀。溫曙耿探向他經脈,又發覺他內息紊亂,橫衝直撞,極為兇險。
溫曙耿大驚,扭頭瞪向師楠,厲聲道:“你對他做了什麼?”
師楠無情道:“給他下了一點劇毒而已。十二個時辰後,他便會毒發身亡。”
聽得此言,成珺已是汗如雨下,他著急地先開口勸著:“溫先生勿要衝動啊。”
溫曙耿卻也並非他想象中那般衝動,他後背濡溼,沈雲已經在微微顫抖。溫曙耿輕輕地拍拍他的手背安撫著他,又對師楠道:“你要什麼?”
師楠笑,雙眼在臉上勾勒出一個極富美感的弧度:“任我索取?”
溫曙耿低沉道:“只要我有。”
師楠笑得更厲害,他眼珠轉動,看上榻上的宋子玉:“此人是你的心上人?”
溫曙耿膩煩這種受了情傷就看誰都是一對兒的神經病,冷聲道:“知交。”
似乎覺得十分無趣,師楠也不同他故作深沉地繞彎子了,他懶懶地坐到團椅上,道:“你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吧。這人有救了,那冷麵男子給了我一雙眼來換他的性命。”
此話有如晴天霹靂,震得溫曙耿險些踉蹌。顧軼?
他努力地穩住心神,譏諷道:“胡言亂語,你以為僅憑你信口雌黃,便能使我相信?”
師楠輕敲著桌子,語氣輕快又愉悅:“愛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