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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孫秉持說書，又有紫玉唱小調，遠行的道路，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豐富精彩起來。

因為天氣變暖的緣故，馬車的轎子換下了厚厚的棉簾，改為相對薄一些的厚布質地的簾子。

我的大紅細絨斗篷早在灃縣時，便被杜若整理起來，放在了身後的馬車之上了。

大家都換了新衣，如同這復甦的春天一般，煥然一新。

不知是因為春日正暖的緣故，還是換了衣服後、行動變得輕便的原因，整個人身心都輕鬆了起來，甚至對於初入新月國的忐忑情緒，都淡化的毫無痕跡了。

晚飯時候，紫玉做了拿手的青菜炒鹹肉，還有野蔬湯，雖然是簡單的菜式，卻十分的美味。尤其她蒸的饅頭，很受將士喜歡。

“紫玉，明天估計就能到邊境了，你還隨車隊走嗎？”孫秉持咬著饅頭，仰著臉問正在盛湯的紫玉。

紫玉一邊用勺子舀著野菜湯，一邊笑著迴應道：“這得問問咱們車隊的將士們，是否需要我留下了。”

“當然需要了，是不是啊！”

一個士兵呼喊著，其他士兵也隨著叫喚起來。

“好，只要大家喜歡吃我做的菜，我就跟著大家一路趕赴新月國轉轉，也算開開眼界了！”

聞聽紫玉如此說，士兵們更是一片歡樂。

我坐在一旁，吃著她做的飯菜，確實很是可口，心裡也捨不得她離開車隊。

幾日相處下來，感覺紫玉很是隨和，性格也很直爽，連杜若都時常誇讚這個女人。

想來，或許真的是自己多慮了？我望了一眼和孫秉持挨在一處的葉流雲，此刻正拿著短笛，在那裡來回轉著，而目光卻投向西邊。此刻夕陽金黃的光芒打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如同鍍了一層金漆一般，十分的神采奕奕。

我順著他目光的方向，瞧向西邊的晚霞。空曠無野的天邊，因為那朵嫣紅的盛開，而顯得靜謐美好。

為了做好交接，顧守成早在灃縣的時候，便遣人到邊境通傳車隊入境的訊息。所以當翌日車隊來到新月國邊境時，大周邊境的將士早早的列隊等候著。

我沒有下車，一切全然交於顧守成處理。我和杜若在車上等了片刻，聽到有很多馬蹄行走的聲音，向著馬車一步步靠近清晰。

“公主殿下，新月國的使者求見。”

是顧守成的聲音，聽到使者求見，杜若轉頭看了看我，見我點頭，這才起身上前，將車簾子挑開。

我長舒一口氣，從馬車的車篷裡鑽出來。

“臣莫斯。”

“臣左多龍。”

“見過大周千金公主殿下！”兩個穿著新月國服侍的男子，半跪在地上衝我行禮。不用說，他們應該就是新月國的使者。

“起來吧。”我淡淡的命令著，目光向新月那邊巡視了一圈，發現除了他們二人，只有幾人的騎兵在候著，並無車馬。再看看大周邊境這邊，不說車隊人馬，就說邊境的將士也比新月國的來人多上數倍。

如果說這是新月國的迎親隊伍，也著實有些寒酸了些。見兩個使臣起身，我開口問道：“怎麼，就你們二人來迎親？”

兩位使者應該從我的口氣中聽出了些許的不滿，急忙單臂置在胸前，彎腰行禮解釋。

那個叫左多龍的使者道：“回公主殿下，我們的迎親隊伍早就掐算好日子，在國境南側等候著，前幾日才得知送親隊伍從東南側入境，所以便急忙向這邊趕來。”

另一個叫莫斯的補充道：“因為事發緊急，為了不耽擱公主殿下入境，我們作為先遣，搶先來到這裡的。至於馬車、糧草、表演的車隊，目前正在向這邊趕來，預計明早應該會趕來吧。”

兩個使者微笑著解釋著，但叫左多龍的那個使者，話裡話外明顯是在怨懟，是我們臨時改變了行程，才導致他們倉促間來不及安排。

我不禁有些氣惱，“你們可是之前去大周求親的使者？”

兩人愣了一下，搖了搖頭，表示不是。

“那就怪不得了，看來這個使者應該拿去砍頭才對。”我語氣平緩，但卻學了葉流雲那種殺手冷冷發寒的調調。我側目瞅了一眼葉流雲，他竟然朝我欣慰一笑。

聞聽此言，左多龍急忙解釋道：“公主殿下，何處此言呀，蘇坤可是我們新月的國師，上次出使大周，長途跋涉，千辛萬苦，回來就病倒了，如今還臥病在床呢。”

“回來就病倒了？怎麼，是因為在大周水土不服嗎？”我本不願口舌之爭，但這個使者的回答，實在太讓人生氣，“長途跋涉”“千辛萬苦”也是你們新月國非要和親造成的，但語氣裡卻總彷彿是大周的責任，聽著著實的不爽。

“或許……”

不等左多龍繼續，一旁的使者莫斯似乎發現同伴語言有失，急忙上前接過話頭。“主要還是路上氣候變化造成了，多謝公主殿下關心蘇坤國師。”

看來，這個莫斯明顯要比一旁的左多龍聰明許多，末了還知道給我個臺階下。

“兩位使臣，並非我們有意折騰新月國的迎親隊伍，主要是你們沒有向國師蘇坤瞭解地形情況。蘇坤來大周時正逢隆冬季節，他們可以從冰上行走過來。但如今已是春季，大河上的冰已經無法承受這麼多輜重，我們只能繞路而來。”

我立在馬車上，緩緩舒了一口氣，“本公主本沒義務給你們講這其中的緣由，畢竟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一定事出有因。但我也不想讓人誤會我們大周恃強凌弱，不懂禮儀，所以才嘮叨這許多。好了，我也累了，今夜就在這裡安營紮寨，明日在進新月吧！”

說完，我轉身便進了車上的轎子裡，兩位使者正欲上前詢問，顧守成直接將其攔了下來。

“二位，這裡還是大周境內，還請注意。”顧守成低沉的嗓音，說出話來，很有威懾力。

“可是……”我能聽到，又是那個不長眼的左多龍，正欲掀開簾子反駁，突然聽到孫秉持和葉流雲的聲音。

“可是什麼，別以為就你們疲憊，我們也辛苦著呢，反正明早你們的迎親隊伍會趕過來，倒是後一同出發，不是正好。”

“該聽話的時候，還是要聽話，大周的公主殿下，不是那麼好惹的。”

我雖坐在車上的轎子裡，卻依舊可以猜出那兩人無奈的表情，還有葉流雲和孫秉持嘚瑟的模樣。

“呵呵，杜若，我覺得你的情敵，表現的有點過頭了。”

“小姐，都什麼時候了，又拿我說笑。”

聽我要在邊境住下來，邊境的將士急忙配合顧守成，搭起營帳來。人多手快，太陽還沒有下山的時候，營帳就搭好了。

紫玉一來到邊境的廚房，便立刻掌握了全域性，她把從灃縣帶來的鹹肉、蔬菜等等，全部都用上了，頓時整個軍營都彌散著菜香味道。

“哎呦，公主殿下的廚子就是不一樣喲，這菜做的，鮮鮮亮亮的，味道也很是可口。”

“就是，關鍵人家紫玉姑娘長得也漂亮。”

“今天我都吃撐了呢。”

……

我和幾個丫鬟在營帳裡吃著飯菜，都能聽到過往計程車兵在誇讚紫玉的手藝。

“小姐，不如將紫玉一同帶去新月吧。”杜若在一旁建議道：“聽說新月的伙食都是燒烤之物，很難吃的。”

“你又知道。”我笑著嗔怪了一聲杜若，“咱們總不能因為紫玉做飯好吃，就害得她離鄉背井呀，人家又不可能一輩子做廚子。”

“可紫玉也說過，她願意去新月呀，何況，做個廚子有什麼不好的，憑紫玉的手藝，在新月國開個酒樓，一定可以客似雲來。”

“哈，杜若的成語用得越來越溜了呢。說笑歸說笑，紫玉姑娘看著年歲不小了，應該早日找個好歸宿，這一路的辛苦，咱們已經受之有愧了，若是因此耽擱她的未來，那可就太說不過去了。”我頓了頓，衝著杜若幾個小丫頭認真道：“不止是紫玉姑娘，你們幾個也是一樣，我的命已經被安排了，但你們的命，尚在自己的手中。所以等到我入了新月的皇宮，就立刻送你們返回大周。”

翠芸和雨棠望了望杜若，杜若思索了片刻道：“小姐，我可能要在新月國待上一陣子。”

“嗯？杜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嗯，我想陪孫秉持找到他要找的那個人，然後再帶著翠芸和雨棠回灃縣，與母親會和。”杜若淡淡的迴應著，但臉頰上分明有些紅暈。

“好吧，若是這樣，那你還是隨我入宮的好，畢竟你在外面，我有點不放心。”

“嗯，好的小姐。”

正說著話，紫玉端著一隻小盆走了進來。

“快讓讓，讓讓！”

眾人聽到她一咋呼，急忙讓出空檔來。紫玉將小陶盆直接放到了桌子中央，而後用手捏著自己的耳朵。

“哎喲，差點燙死我了。快來嚐嚐吧，我剛剛蒸的雞蛋羹，香的很呢。”

紫玉掀開蓋子，我上前一聞，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這味道竟然和趙王府的廚子做得一模一樣，那個廚子可是師承御廚，看來這個紫玉做菜的功夫，還真不是蓋的。

一頓美味過後，除了肚子充實了，精神也充實許多。素來懶惰的我，竟然同意杜若出去走走的請求。

“小姐，今天十六，月亮又大又圓，很是漂亮呢！”

杜若將我拉出營帳外，我抬頭一望才發現，她真的沒有騙我。此時紫玉也收拾妥當，也邁步湊了過來。

“今天辛苦紫玉姑娘了，給這麼多人做飯。”我笑著表揚了一番，“真沒有想到，你這般瘦弱的姑娘，竟然可以做得了那麼多人的飯菜，而且還十分可口，真是厲害。”

“公主殿下謬讚了，都是大周的將士，應該的。”紫玉笑著迴應，“哎喲，今晚的月亮還真是又大又圓呢，上元的月亮都沒有這麼大。”

“是呀，時間過得可真快，一轉眼，兩個月就過去了。”我望著圓圓的月亮，喃喃自語著。

杜若拉著我的胳膊，“小姐，是不是又想家了？”

我搖搖頭，否認道：“那倒沒有，只是在邊關看到這樣的圓月，總是有種不一樣的感覺。”

“其實月亮只有一個，到那裡看到的，都是一樣的圓滿。”紫玉拖著步子，眼神裡也似乎閃爍著幾朵思緒。

“對了紫玉姑娘，之前聽你唱過一首好聽的小調，今夜著月色這麼好，不如唱一段吧。”杜若在一旁突然建議著，原以為紫玉礙於人多，不好意思開口，不想她竟然很爽快的答應了。一邊走著，一邊唱了起來。

“小小雁兒飛，向南又向北。不知何處是家鄉，在盼何人歸？

是誰思念誰？是誰淚空垂？一封雁書說原委，沾滿相思淚。

望斷冬又去，望斷春又回。望不斷這咫尺天涯，雁兒歸不歸。

望過日又升，望過月又墜。望不穿這一汪秋水，灑滿誰的淚。盼歸。”

紫玉的聲音高亢清亮，唱得也十分婉轉悠揚，只是這歌詞與曲調有些悲涼。一曲過後，我竟然聽到身後有士兵啜泣的聲響。

“真沒有想到，若非親眼所見，我是不會想到，這麼悲涼的小調，會出自這麼開朗的姑娘之口。”我在一旁誇讚著。“看，你把幾個士兵都唱哭了。”

“我只是覺得這個小調比較應景，卻忘了顧及曲調過於悲傷了，還請公主殿下恕罪！”紫玉轉過頭，又爽朗的衝身後計程車兵喊道：“不好意思啊，諸位。”

這一聲喊得，完全與剛剛那哀婉動聽的歌者脫離開來。“悲傷雖然有點，但確實是好聽，總之我很喜歡。”

“公主殿下喜歡就好。”紫玉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儘管夜色朦朧，我卻依然看得出來，那笑容裡，有一抹淡淡的哀思。

正沉浸在紫玉憂傷的小調裡，遠處傳來了一陣笛聲。我只需聽了開頭，便猜到是葉流雲在吹的。紫玉在一旁撇嘴道：“葉護衛吹笛子的功夫，照比紫山，真的是雲泥之別啊。”

聽到紫玉說出“雲泥之別”這樣的詞兒來，我心中驚訝了一下，畢竟這可不是一個流民，一個廚子能說出來的詞兒，不過轉頭看了一眼杜若，我又覺得自己多心了。畢竟連沒上過書的杜若都可以不定時的蹦出個成語來，一個廚娘說句成語，又有什麼奇怪的呢？<!--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