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堂之眯起了眼,半晌,拍了拍許卿的臉蛋,說了兩個字:“——睡覺。”
許卿一聲‘欸?’吞回進嗓子眼,乖乖地鑽進了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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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日在彥氏鬧了一次,彥齡這一段時間都不是很正常,不出門不走動,跟換了個人似的,常常一個人關在屋裡發愣,人也消瘦不少。
林雪看在眼裡,不可謂不急。
儘管彥家的男人專權,不喜家裡女眷涉足彥氏,但彥齡目前這個樣子,當媽的是絕不可能袖手旁觀。
何況林雪生於林,卻不是安於室的個性。
故她和從前一樣,深明沒有與彥堂之交涉的資本,可她生育了彥家唯一一個被寄予厚望的兒子,手中握有老爺子的臨終託付,憑這兩點,彥堂之就必須對她恭敬。
林雪在下車時站定在彥氏大樓的正門前,距她上一次踏進這裡,已經過去了十年。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這與她擦身而過的權位,無心過多追憶,昂首走了進去。
彥氏中樞管理層早已大換血,自林家出事後,和林家有關的一派盡數被彥堂之肅清出了彥氏,然而認得林雪的亦大有人在,終歸是坐鎮彥家的主母,那些人沒有得罪林雪的必要。
林雪在大堂未作逗留,很快就有人將她領上樓,彥堂之在十八層的辦公室內正與人會晤,林雪因此被接待進了次一層的會客室。
這是林雪第一次被當作賓客迎進她自家的公司,不由地讓她想起彥則之還活著的時候。
這也是林雪第一次看見許卿,她的思緒彷佛一瞬間被拉回到二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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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卿不知道會客室內有人,他是到這兒來等彥堂之的,推門進去,恰巧和林雪打了一照面。
他很清楚地看到女人面容間的神色變化。
從等候時的不耐到被打攪後的諸多膩煩,再到她直面看清不經意闖入這裡的許卿,看清他那張臉……
林雪陡然色變。
“不好意思,是我走錯了。”許卿向不相識的女人抱歉,隨即退後而去,將門又合上。
“你等等!”女人驟然站起。
許卿握著把手,腳踩在過門石上,沒動。
片刻,他淡淡地問:“女士,有事嗎?”
林雪盯著他的臉,神情迅速歸於冷靜,轉眼又恢復成那副端莊、高不可攀的姿態,“你是哪個部門的?”
“我是許卿。”
林雪的目光明顯一滯。
這就是讓她兒子寢食難安的那位,他說他叫許卿,怎麼會?
許卿有點不懂了,不就是進錯了一道門,用不用這樣吃人似得瞪著他?
“您要沒事,那再見。”說完轉身就走,門在他身後嘭地一聲合上。
林雪恍然間愣住神,怔怔地待在原地,少頃之後,抓起沙發上的包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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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如此般倉皇而逃,在林雪這位大家閨秀的生涯裡只發生過兩次,這是第二次。
她匆匆忙忙回到車上,髮型亂了也不顧及,只催司機快些把車開走。
司機問她,夫人我往哪兒走?
林雪急不可耐地說了個地名。
彥齡和她用的司機都是林家舊人,對林家一門三口的住處當然不陌生,老司機手腳麻利,左鑽右鑽就上了主路,速度表指標指到了九十五,林雪卻仍舊嫌慢。
林家沒落後便失了在北海后街的一座院子,林雪的親哥帶著妻兒在東面置辦了這套洋房,五室兩廳一地下的格局,大小均還合宜,就是不如老宅裡那般氣派。
林雪一下車就直奔二樓,很急促地推開一間屋室,踩著高跟鞋便闖了進去,當即衝著屋裡的男人低吼:“你不是說鬱筠的兒子死了?你不是說他已經死了嗎?”
林霆顰蹙著眉說:“是死了,你又瘋什麼?”
林雪猛地把手提包扔到桌上,“彥堂之養的那隻鴨和鬱筠長得一模一樣,你不會想告訴我這是巧合吧?”
林霆緘口,從抽屜裡取出一隻檔案袋丟給林雪,“打你告訴我這件事我就去查了他的底細,姓許名卿,你自己看,這就是他的本名。”
林雪異常地猜忌,瞪大雙眼十分謹慎的審視每一張檔案。
“他和海城實業的許逸城是堂兄弟,父母都死了,是養在他堂兄家長大的。”
林雪捻起一頁,上面用彩色油墨掃描了一張合影,她喃喃重複,“海城,怎麼會在海城呢,父母死了,父母?”
林霆說:“你看看他和許逸城有多像,再看看他和他爸媽多像,這個相似度可遠超過他和鬱筠。”
林雪搖搖頭,將檔案撂在了桌子上,忽而又一張張地碼平,手掌用力按下去,一動不動地盯著。
“當年的事情你知我知,你想想看,增城離海城有多遠?況且事後清理出來那兩具骸骨雖然不全,但都經過你我過目了,明顯是一大一小兩個人的頭骨。”林霆望著親生妹妹死灰一般的臉色,忍不住勸她,“放下吧,小雪,你放下吧,你要是覺得許卿這個人礙事,我們把他清出去就行,他的底細算不上多幹淨,但如果不相信調查結果,一味僅憑他長得像鬱筠就說他是鬱筠的兒子,那未免太疑神疑鬼了。”
林雪的眼睛盯在許卿一家三口的合照上,在她的手邊有許卿二十三年以來所有的詳細資訊以及海城實業集團的資料。
林霆緩了口氣道:“這小孩命不好,養父母一死許逸城就把他掃地出門了,一個人上北京來,心氣比天還高,他除了賣賣色相攀高枝兒,也確實沒什麼能做的了。”
“……他如果不是鬱筠的孩子,為什麼要找上彥堂之呢?”
林霆的嘴角莫名一勾,露出一絲略諷刺的笑:“據我所知不是他找上的彥堂之,而是彥堂之找上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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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林雪留在了林霆家裡。
她睡得很早,卻在夢裡頻繁驚醒,午夜還不到,她已經一身冷汗無法再入眠。
她知道林霆一定還醒著,於是起身出了房,想再找他說說話。
書房裡燈是亮的,可林雪推開門,裡面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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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小湯山的一處溫泉會館。
複式套房裡冷冷清清,空調打得極低,全景窗前的遮陽簾悉數拉了下來。西面牆邊有鋪滿了鵝卵石的溫泉池子一座,此刻空空如也,形似一道華美石坑。
許卿坐在椅子上喝茶,在他腳下,跪著一衣冠齊楚的中年男子,正急色地撫摸著許卿腳踝,手不安分地向上遊移。
男子喝了酒,瘦消的大手環著許卿的腿,他將頭探過來,在許卿膝蓋上用嘴摩挲,“卿卿,我等你這麼久了,你就給我一次吧,就一次。”
“林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