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有人提議到邊上的裕廊酒吧續攤。
許卿不是會掃興的那種老闆,大夥兒都有興致,他也隨同,在裕廊一層開了卡座,刷會員卡開酒。
這一晚他喝得確實多,除去手下人敬酒,他坐在那裡,不與人交談時,一杯一杯喝下去的也算不少。
酒勁上來,頭暈倒還好,只是心口憋得緊,坐在封閉環境裡,他有些喘不上氣來。
掏卡上V2一層,同貴賓區調酒的酒保重點了一瓶威士忌,許卿找了一處清淨的角落坐下來,面朝窗外,一個人獨自酌飲。
有人說有心事的人最易喝醉,這話不好辨真假,但半瓶酒續下去,許卿的腦子的確慢慢變沉了起來。
他穿一身修身款式的西裝,領帶解了扔在車上,場子裡暖風打得很大,酒氣散熱,他解開襯衫上邊的兩粒釦子,露出一段很漂亮的鎖骨。
隨後許董便無防備的昏睡了過去。
他前一晚幾乎沒睡,此刻酒精落胃,藉著酒力,睏乏之意越發地上頭。
裕廊二層的休息區是很安靜的一塊區域。
許卿很快睡熟,遠處似乎是有人在講話的,可那聲音離他有一段距離,他陷在夢裡,不想睜眼去看,也不想醒來。
迷迷濛濛中,像是陷進雲層,身體一輕,落進一個帶著體溫的胸膛。
他的意識逐漸沉了下去,鼻息喘息間,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木調香。
他變得更加不願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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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上)
紫荊庭一切如舊。
庭院裡留一盞石燈,映著青石板路旁零落的幾株月季。
值夜的傭人守在廚房,安安靜靜地在煮一煲薏米淮山羹,小桌上擺著兩碟小菜,很是家常,都是尋常夜裡很容易做的菜色。
然卻有淡淡的藥味混在其中。
年邁的管家捧著只燉盅立在樓梯口,滿臉擔憂狀。
許卿醒過來的時候,全身都泡在溫熱的水裡。
他並沒有醉到人事不省,這間浴室,這個地方,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包括此刻,半蹲在浴缸邊上,用溼毛巾為他擦身體的這個人。
長睫緩緩眨動,許卿睜開眼,轉過頭,眼裡帶著水汽,對上那人深邃眼眸。
分明是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世界都不怕的人,偏偏在這樣一個時刻,面對這樣一個人,僅一個眼神,心窩都要被刺穿的感覺。
許卿望著他,寂靜以對,容色神情,坦然的令人作痛。
他曾千方百計的想要刺痛這個男人,殊不知,就在剛剛這一瞬間,他又成功了一回。
“彥堂之。”指尖上覆著水珠,細弱臂膀劃破了水面,他突然撫上那人的臉,水流順著腕骨淌下來,打溼了衣領。
彥堂之靜靜地看他。
許卿笑起來,手指觸到彥堂之的耳後,他靠近過來,在微渺的距離裡淺淺地呼吸。
他是笑著的,然而聲音卻在顫抖,他認真的像個孩子,直視著彥堂之的眼睛問,“——叔叔啊……你告訴我,我贏了嗎?”
彥堂之握著他手臂將他拉進懷裡,按住他後腦,用力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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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著身子被抱上床,陷進床褥裡。
射燈投射而下的光線昏黃傾瀉,眼前都是光暈,許卿迷晃著眼,伸手想抓住什麼,彥堂之握住了他的手。
眉眼間太過清明,全然不像那個上了床會把他翻來覆去折騰的人。
許卿躺在枕頭上,唇齒微啟,深深的吸一口氣。
嘴裡面還留有藥液寡淡的苦味。
彥堂之傾身伏下的一霎,勃發硬物就頂在許卿胯間……而頃刻後,他只是淺淺的一吻,印在許卿額頭上。
冷靜掩不住渴望,更遑論是這樣一個獨佔欲巨大的男人。
可他硬是穩住了,一吻即過,將許卿的手擱進被子。
“睡吧。”耳邊的聲音磁性而徐緩。
轉身下床,被弄溼的襯衫緊緊貼著肩胛處的肌肉,他這樣內斂,習慣將一切把握在手中,不想今時此刻,步態卻將他出賣。
看著他一刻不待地要走出這間屋,許卿終於忍不住了,在他開啟房門的前一秒,大力掀開被子,‘騰’地一聲從床上坐起來。
他冷冷地盯著那人背影,負氣道:“老東西……你是不行了還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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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章(下)
隱約間,彥堂之的背似乎僵了一下。
或者,只是許卿在心底,希望他僵了那一下。
“彥悅。”他聽到彥堂之一貫漠然的聲線,眨眼之間,已然又深沉的無懈可擊。
“這是你父親給給你取得名字,”彥堂之轉過身,神態上未有一絲鬆動,他在維持他作為叔叔的得體。
“是喜悅的悅,”他將字意拆解給許卿,“他希望你能一生順遂,平安喜悅。”
許卿蒼白著臉,很緩地錯開了眼。
他們都清楚,彥則之的希望,在很早以前就已經落了空。
他的兒子,在未出世的時候,就被人從峰頂上推下來,往後的幾千個日夜都困在地獄裡,卑微掙扎。
他聽到彥堂之問他,“你想姓彥嗎?”
“不想。”他回答的很快,幾乎不用思考的樣子。
他笑得很坦蕩,然後告訴彥堂之:“我已經做了許卿,我做不回彥悅了。”
他想,他知道彥堂之在顧忌些什麼了。
“——睡覺吧,明天有人送你回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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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眠。
醒著捱到天亮,下了樓,彥堂之不在。
彥家的老管家寸步不離地跟著許卿,眼瞅著許卿把一碗藥喝剩個底,擰緊的眉頭才鬆散開。
藥激得許卿撇嘴,灌下些甜湯,他疑惑地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諾諾道:“先生讓我以後跟著您……照顧您……”
沒睡覺,許董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哦’了一聲,遲鈍地問:“你是老宅的人嗎?”
管家緊忙點頭:“我是照顧大少的。”
許卿醒過悶來,也一點頭,說:“去開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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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住的那棟高層,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悅雲端。
相傳這塊地壓在彥氏手裡有些年頭,策劃也是早就做好的,為樓盤命名的是誰,已無處考證了。
管家很能幹,飯也做的不錯,許卿讓他住到樓下客房,給了他一張銀行卡。
管家說他姓周,彥則之習慣叫他周伯,算上今年,他到彥家整四十年了。
許卿捧著一碗蟹粉餛飩,舀漂在湯上的青菜苗吃,不以為意地問:“你只管照顧彥則之,那彥堂之呢,他在彥家喝西北風長大的?”
“二少小時候,身邊伺候的都是夫人的親信……”固然也是知曉些情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