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草莓罐子戚風蛋糕,在回公寓的路上反覆自省。乘電梯上樓的時候鍾執星長吁一口氣,只願俞眠吃了鍾執星特意給他買的,他這段時間最愛吃的甜點後,可以別再露出那麼傷心的表情,也原諒鍾執星的有口無心。
解鎖進門,俞眠的臥室果然房門緊閉,鍾執星把蛋糕放進冰箱,而後回臥室拿了睡衣,準備洗過澡後再嘗試和俞眠談談。
鍾執星臥室裡沒有獨立衛浴,一開始租房的時候,他便將有獨立衛浴的那間房讓給了俞眠,自己則使用儲藏室旁的共用浴室。
浴室同鍾執星平常習慣的那般,只拉開一條細小的縫隙,鍾執星看著隔著一層米黃色浴簾的磨砂玻璃門門縫透出的燈光,不由得開始回想自己出門前是否忘了關燈。
心不在焉的鐘執星微蹙著眉拉開了浴室門,伴隨著細碎的開門聲,除了愈發明朗地向鍾執星投來的光線以外,還有意料之外的,俞眠如同受驚的兔子般恐慌無措的眼神。
鍾執星腦袋裡轟隆一聲,頭腦構造彷彿霎時被威力驚人的炸彈毀壞,直接造成了鍾執星的腦筋停止轉動、思維無法運作的慘烈結果。
淺色蜂蜜一般的燈光由上流下,淌在俞眠那張尖削精緻但此刻顯得異常慌亂的臉上,細緻描繪出少年纖細單薄的肩頸線條,平直明顯的鎖骨被暖色光線勾勒得更漂亮,順著一小片白/皙平坦的胸膛往下,是一條完美包裹住俞眠身體的,製作尚算精良的黑色抹胸小禮服。
鍾執星的視線經過蓬鬆的黑紗裙襬下露出的纖瘦小腿,最終停在俞眠腳上那雙略顯寬鬆的灰色棉拖上,好一會兒都回不過神來。
俞眠的眼眶迅速泛紅,原本沒有的羞恥和遲滯到來的後悔,全在鍾執星突然出現的這一刻誕生。它們凝聚成岩漿一樣熾烈的熱流,飛速流竄在衣著單薄的俞眠的血液裡,轉瞬之間就把他整個人燙紅了。
裸露出來的面板尤其明顯。
俞眠想要逃,但是面無表情的鐘執星就擋在門邊,他只站在那裡,就已經奪走了俞眠所有的鎮定和勇氣——
他真的不想再從鍾執星眼裡看到厭惡,也害怕再從鍾執星口中聽到傷人自尊的話。
俞眠怕得要死,也後悔得要命,他不該因為只有共用浴室裡有全身鏡,便心存僥倖,帶上演出服在這裡面試穿,還自我暗示這絕不可能會被發現。
如今看來,俞眠在鍾執星面前,運氣確實不行。
他不僅會酒後出醜,就連清醒的時候,也要面對這種無地自容的場面。
俞眠急得想哭,但又不想再在鍾執星面前丟臉,他用力忍著眼眶裡呼之欲出的溼熱水汽,動作微顫但強裝鎮定地拿起放在一旁的衣物。俞眠正拎著先前換下的羽絨大衣往身上套,想自欺欺人地裝出一種無事發生的平靜,始終沉默的鐘執星忽然開了口。
“俞眠,”鍾執星撩起那雙天生的過分冷淡的眼,視線輕飄飄地落在快哭出來的俞眠臉上,“這是話劇的演出服?”
鍾執星的語氣很淡,俞眠無法從中得知明確的喜惡。他穿好大衣,雙手緊緊環在胸前抱著其他衣物,很小心謹慎地點了點頭。
俞眠被鍾執星幽深陰鷙的眼神看得心生驚懼,他慢慢接近被拉開一半的浴室門,很小聲地叫鍾執星,“我想回房間了,你讓一讓……”
鍾執星沒讓,他忽然伸手攥住俞眠的右手小臂,在俞眠躲閃驚慌的眼神裡低聲問:“你要穿著這個給那麼多人看?”
“你瘋了嗎。”
08
今年的冬至和聖誕節靠得很近,俞眠明明記得自己才剛被高霽和夏明韻強迫吃下兩個甜得可怕的湯圓,轉瞬間就過了一天,然後又收到了他倆以及另外幾個他叫得出名字的社員送的蘋果。
俞眠排練結束後便抱著放置蘋果的小紙箱準備離開,臨近期末,在投入到夏明韻的話劇任務之餘,他還得保留足夠的時間和精力給最重要的學業,所以不參加此次社團舉辦的平安夜通宵唱K活動。
他今年在節日方面有些意外的遲鈍,連給同學的回禮都沒來得及準備,從排練室出來之後,俞眠一邊下樓一邊給送了他平安果的人挨個發了微信紅包。
聖誕的氛圍在年輕人間好像永遠濃烈。俞眠打了車,透過明淨的車窗觀賞著街上的風景。街燈通亮,人群熱鬧,好像因為節日的降臨,每個人都是心情很好的樣子。
年末的夜很冷,俞眠下車後幾乎沒有停頓,即刻頭也不回地進了酒店。
俞眠最近愈發感知到自身的無用,像是面對鍾執星和他之間的尷尬關係,俞眠除了逃避躲藏,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更好更體面的辦法。
酒店的床很大很軟,但俞眠認床很嚴重,即便帶上了平時抱著睡覺的綿羊抱枕也於事無補,所以這段時間的睡眠質量極度差勁。住在酒店的這些夜晚,俞眠不是難以入睡,就是在很淺的睡眠裡,反反覆覆地做著很近似的,幾乎沒有區別的夢。
有時是夢見自己被深灰色的雲託在薄霧朦朧的半空,俞眠用盡方法驅散霧靄,當視野好不容易重回清明,俞眠身下那朵陰沉沉的雲便也隨之銷燬,而後來不及反應的俞眠就那樣毫無準備地墜落深不見底的懸崖。
有時會夢見鍾執星,但夢裡面看不清鍾執星的臉,只有模糊的身形輪廓,和一把俞眠很是心動的嗓音。
熟悉的聲線在看不到邊際的夢境中迴盪,一開始是用很平淡的語調念俞眠的姓名,仿若課堂上導師在隨意點名。然後是有些無奈又好像帶有一點點溫柔的口吻,好像夢裡面俞眠也做了什麼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一樣。
而即便是在虛幻的夢裡,俞眠也沒有得到“享用鍾執星的溫柔”的允准。轉折來得又快又生硬,鍾執星的聲線冷得好似能夠凍住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他就站在俞眠眼前,但俞眠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聽見他冷硬且飽含厭惡的語氣。
俞眠聽得很清楚,最後鍾執星說:真他媽噁心。
鍾執星是不說粗口的。俞眠很確定。因為他和鍾執星相識至今,都未曾從他口中聽過半句髒話。
俞眠知道鍾執星是教養很好的人,他一直彬彬有禮,冷靜自持。若是非要挑出他說過的最不優雅的話不可,那大概就是對俞眠說的“有點噁心”和“你瘋了嗎”這兩句吧。
俞眠是不太願意回憶起這兩句話誕生的場面的。雖然試穿演出服被鍾執星發現那天,鍾執星後來沒再多說什麼,但僵持不下又劍拔弩張的氛圍還是讓人不歡而散。
雖然俞眠隔天就跑出來住酒店,但其實他對鍾執星是沒有意見的。
人類對事物的接受程度本就是有別的。同一件事,有人認同,便也一定會有不認可的聲音,這只是觀念差異導致的結果,並沒有對錯之分。
其實不管是鍾執星無法接受他的性向,還是不能接受他穿女裝演出,俞眠都很清楚,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