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眼。已經七點多了,小狗竟然還沒吃晚飯,最後一條資訊是下午說要去開會暫時不方便聯絡。或許是年底的什麼總結會開得太長了?滕臻有些心疼,沿路找了家祝寒棲愛吃的川菜館打包了幾個菜,準備給小狗當成晚飯或者夜宵。
他給祝寒棲發了條微信,問祝寒棲需不需要接。可是等了好一會兒祝寒棲也沒有回,滕臻只好先回了家。
以前總是祝寒棲先回家,很少會有這種滕臻在家等著祝寒棲的時候,讓滕臻一時有些不適應。他不停地翻著手機,越等越焦急。都八點多了,會還沒開完嗎?五個小時的會都不休息的嗎,連回一條微信的空都沒有嗎?
滕臻有些生氣,卻突然想起來自己最近好像也經常是幾個小時騰不出空回覆祝寒棲,包括今天,小狗發的好幾條微信他都來得及及時回。祝寒棲和他在一起之後就沒有故意無視他,除了那次他忘了他生日之外也從來不會用這種方式和他鬧脾氣,他幾乎快忘了聯絡不到祝寒棲的感覺。他現在才回憶起來,這樣不被回覆是有多難受。小狗是不是被冷落得不開心了?不想理他了?
“寶寶,你在哪?主人去接你。”
“不要不理主人好不好?主人擔心你。”
“寶寶最近委屈了,是主人不好,主人這幾天都陪你。”
……
滕臻一條一條地哄著,心裡有些難受。家裡的事本質上沒什麼好轉,唯一好轉的大概只有自己的心態——時間長了不知不覺也接受了現實,接受了哥哥會入獄的現實,接受了父親可能這輩子都醒不來了的現實,接受了自己最終還是無能為力的現實。接受了這樣的事實讓他不再那麼痛苦煎熬,但同時也讓他再也無法回到過去的快樂。
這是成長的代價。
他現在很急於想做出成績,繼續走獨立音樂很可能永遠也出不了頭,去顧氏娛樂是一條捷徑。可是如果去了娛樂公司,他就很難再有獨立音樂人的自由。他不可能再自己決定自己的演出頻率和時間,甚至有些訓練和節目錄制還是封閉式的,他會有很多時間不能陪在祝寒棲身邊。
滕臻突然就覺得自己應該回絕掉顧永清的邀請。如果自己真的成了一個“成功”的明星,那就意味著和祝寒棲的距離會越來越遠。如果連見一面都困難,他該如何承擔祝寒棲對他的依賴?自己那隻口是心非的小狗,在平時的一點小事上會跟他使小性子,可是真受了委屈的時候又什麼都不肯說,只會躲起來偷偷地哭。如果失去了日常的陪伴,這隻缺乏安全感的小狗很可能會和他漸行漸遠。這是他無法容忍的事情,這麼久的相處讓祝寒棲早就融進了他的骨血,他不能去思考任何失去祝寒棲的可能。
算了,繼續留在鐘鼓的廠牌,平時多出點歌,多跑跑巡演,也不是活不下去。大不了以後儉省一點。這樣的話,至少一年的大部分時間都可以回家哄著小狗入眠。
滕臻想著未來的打算,又過了半天祝寒棲還是沒有回覆,他也不免有些心焦,直接打了電話過去,卻連打了兩個都沒有人接。
這下滕臻徹底慌了。現在天已經有些晚,祝寒棲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他沒再猶豫,起身準備去學校找找,走到玄關又給祝寒棲撥了一個電話。
“喂?”這一次電話總算接通了,卻傳出了馮明德的聲音。
滕臻瞬間感覺自己被當頭澆了一盆冰水。
“馮教授?”他冷冷地開口,“我找祝老師。”
“小寒太累了,睡著了,”馮明德淡淡的語氣卻透出一種“事後”的曖昧,“你有什麼急事嗎?要不要我叫醒他?”
滕臻的眸子暗了下來:“不必了。”
(一百零三)
滕臻僵了片刻之後打開了非謎的內部論壇,點進了一個他許久沒有再去看過的頁面——德叔的個人頁面。馮明德已經更新了今天的調教照片——被固定在黑色刑床上的男人像一隻被放在祭壇上的白色羔羊,那麼純白而誘人的身體,供奉的物件卻不是自己。儘管那個男人被眼罩遮住了大半張臉,但是相處了這麼久,他很確信那就是祝寒棲。
滕臻憤怒到想上門去給馮明德一拳,每一次馮明德談到祝寒棲的語氣都讓他怒不可遏。那種炫耀玩物的語氣,輕佻得讓人作嘔,他第一次見到馮明德就沒來由地厭惡,過後更是無比反感。他一直不明白祝寒棲為什麼能那麼傻地跟了這個老男人十多年,可是出於對祝寒棲的尊重,他從未在祝寒棲的面前提起過自己對馮明德的看法,更沒有找人去調查那些祝寒棲不願意跟他提起的過去。在滕臻的心中,無論是戀愛還是SM,都是建立在你情我願的基礎上,互相尊重的思想在他的腦海中根深蒂固。他很難以惡意去揣度他人,也很難想到並非所有的SM關係都是出於自願。
祝寒棲願意愛誰、願意找誰都是祝寒棲的自由。他只是覺得心寒,無論自己怎樣付出真心,也不足以讓祝寒棲徹底放棄那個只把他當成玩物的舊主嗎?
滕臻頹然地坐在沙發上等了一夜,直到天亮才等到祝寒棲回家。
祝寒棲扶著門框,怕自己蹲下`身就起不來了,直接站著踢掉了自己的短靴。疼痛殘留的陰影正在一寸一寸地吞噬他,極度的疲憊和不適讓他無比焦躁。他真的不想在此時面對滕臻,像一隻受傷之後畏光的小動物,只想把自己藏起來。
滕臻質問的語氣讓他的情緒一瞬間達到了頂峰。
“你不是知道嗎?”祝寒棲脫口而出。
“哐當——”滕臻突然站起來一腳踢翻了沙發旁邊的一盆散尾葵,砸在地板上發出了一聲巨響。
“你為什麼要去找他?!”
祝寒棲靠著玄關的牆,有些無措地看著滕臻憤怒到幾乎扭曲的臉,又突然想到了馮明德。和滕臻不同,馮明德幾乎一直喜怒不形與色,即使是憤怒,也能露出笑容,讓人不寒而慄。馮明德早過了衝動的年齡,他太瞭解他了,那個人雖然自大又貪心,處事卻十分謹慎,絕不會讓自己身陷險境。馮明德從來不會冒險,更犯不著因為自己冒險,他敢這樣做,一定是篤定了他不會因為這樣做而受到什麼損害。
所以呢?就像當初他沒法把馮明德做的事告訴媽媽,現在他也沒法把馮明德做的事告訴滕臻。他沒法告訴媽媽是因為媽媽不相信他,如果現在告訴滕臻自己是被下了藥,滕臻會相信嗎?就算滕臻相信了,又能有什麼辦法嗎?就算有辦法,滕臻會願意為了他,在這種敏感的時候影響到和顧總的關係嗎?
歸根結底都是他更不相信自己。
也難怪馮明德敢對他這樣肆無忌憚,畢竟自我懷疑的人永遠無法大聲呼喊。
沉默了片刻,祝寒棲才開口:“沒有為什麼。”
憤怒過後的滕臻語氣有一絲顫抖:“我想聽你解釋。”
“沒什麼好解釋的,就是那樣……”祝寒棲低下了頭,“是我錯了,你可以懲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