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修跟在烏茲羅克屁股後面回到公共休息室時一切正如他離開時候一樣正常。
負責帶隊伍到餐廳去的修女們還沒來,。公共休息室裡人們都在做著他們平日裡喜歡做的那些事情愛下棋的那個老頭眼看著已經快將他那擺弄了一個下午的棋局解決;在他的身後是那個閉著眼不知道是在睡覺還是在冥想的吉普賽女人;艾麗嘉低著頭坐在沙發後面,在羅修開門和烏茲羅克一前一後走進來的時候,她飛快地抬起頭往他們這邊看了一眼,卻在自己的目光和羅修對視上之前,便看似有些慌張地重新將自己的腦袋埋了下去。
羅修一點兒也不在意她的逃避行為。
因為正好,這會兒羅修看見她就想到了自己下午在醫療室裡看到的那些東西,所以黑髮年輕人認為,現在湊上去跟她說話大概會影響自己的食慾。
目光漫無目的地在公共休息室裡遊弋,在掃過休息室中央的地毯上時,他的目光停頓了一下總覺得那裡似乎少了什麼,羅修想了想,在他身後的烏茲羅克伸手將那不停地播放著音樂的播放器停下來公共休息室的音樂聲戛然截止時,他這才猛地想起平常在公共休息室中央空地的地毯上,似乎總有一個年輕人像是旋轉的音樂盒似的伴隨著隱約節奏跳舞——那是一種很奇怪的舞蹈,像是踢踏舞或者芭蕾要麼就壓根是它們的結合體,所以在羅修沒事兒乾的時候,除了看老頭下國際象棋之外,看那個臉上長著雀斑、其貌不揚的年輕人跳舞已經成為了他唯一的消遣。
真的是提前進入老年人生活。
……有時候羅修都會感慨,這年頭的驅魔人搞不好連一包鹹菜都不如——好歹那玩意還能下飯吃。
羅修撓了撓頭,有點好奇那個跳舞的傢伙到哪裡去了,他往休息室深處走了兩步,然後這才在休息室的倒數第二扇窗戶下面找到了那個名叫艾克哈衣的年輕人,這是一個奇怪的名字,所以羅修在第一次聽到別人介紹他的時候就記了下來——不過在浮屠羅門,別人提起他的時候,總是喜歡用“跳舞的艾克”來作為他的代名詞。
此時此刻,名叫艾克哈衣的年輕人正站在三張椅子疊起來的高處,他的手中正抓著一塊什麼東西,而他本人正伸著手,撅著屁股,用一種奇怪的方式保持著平衡整個身體往前伸展——
“跳舞的艾克”不跳舞,改去耍雜技了?
羅修目瞪口呆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隨即發現這個年輕人手上抓著的東西似乎是一塊抹布,而這會兒他努力伸展開自己的身體,也只是為了能讓自己用手中的抹布去擦在他不遠處的窗戶……羅修愣了愣,彷彿是有所覺悟一般將自己的視線下移,果不其然,他看見在艾克哈衣腳底下方的,是一臉恐慌、正死勁兒抓住那三張椅子的腿、仰著臉看著代替自己完成窗戶清潔工作的胖子瑞克。
“這樣也行?”羅修嘟囔了聲。
沒想到身邊卻有人接上了話,接上話的人是一個長得相似老鼠的矮小中年男人,尖嘴猴腮的,這讓他咧嘴笑起來的時候更像是一隻不安好心的老鼠,這會兒,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羅修旁邊,用那種跟黑髮年輕人似乎很熟的語氣說:“怎麼不行了,你也要看看瑞克那種身材要是爬到高處怎麼可能不摔下來?——艾克哈衣還真是個好人啊,哈。”
那人說話的時候語氣聽上去很急促,就好像是患上了哮喘病的犯人才會發出的氣短的聲音……羅修皺起眉,這老鼠一樣的中年男人話語中的惡意讓他有一秒的疑惑,但是很快地,他就想起,這個中年男人似乎也是上一次欺負瑞克的主要成員之一。
到這兒,羅修對這個中年男人已經沒多少好印象了,於是他就像是沒聽見這個中年男人說的話似的,沒有做出任何迴應就面無表情地轉身往已經下完了象棋,正忙著收拾棋盤的那個老頭那邊走過去——羅修現在都還不知道這個老頭叫什麼名字,每當他問起的時候,這個老頭總是笑得一臉高深莫測然後告訴他名字什麼的才不重要。
羅修只剩下了翻白眼的份兒。
“我都不知道瑞克還有朋友。”羅修在沙發上一屁股坐了下來,跟低著頭忙著將白騎士放進盒子裡的老頭說。
“沒什麼好意外的,”老頭說,“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我是說,我有點驚訝,我以為瑞克那樣的,在浮屠羅門不會有朋友……”畢竟上一次他被這麼肆無忌憚地欺負得那麼慘也沒人出來幫他,所以羅修理所當然地以為,這傢伙在浮屠羅門是被孤立起來的那一個。
“那天艾克哈衣到醫療室去了,因為他覺得午餐的鬆餅讓他患上了密集恐懼症。”老頭這回終於抬起頭,用“你太年輕”的輕蔑眼神瞥了羅修一眼,“不然他們也不會抓緊機會這麼欺負瑞克,沒有跳舞的艾克在,瑞克的屁股可能早就被那些狗.娘養的捅得合不上了。”
“……”
羅修覺得下象棋的老頭的黃暴程度直逼毛毛蟲先生。
呃,簡單的來說,就是畫面感很強。
而在黑髮年輕人忙著沉默的這個時間,公共休息室的門被修女從外面推開,他們陸陸續續從外面走了進來——修女們似乎不太喜歡病人們在飯前交頭接耳地說話,這被認為是不禮貌的行為……所以這會兒因為想要跟老頭繼續這個話題,羅修不得不做賊似的壓低了自己的聲音,湊近了老頭說:“其實這個問題我早就想問了——瑞克那樣的型別,不應該招這種事吧。”
“有些人吃豬肉就喜歡吃肥肉。”
“……”
“開玩笑的,”老頭擺擺手說,“瑞克啊——當年可是鄉下有些名氣的歌手,換句話來說,誰叫他曾經英俊過。”
“……”
曾經英俊過。
羅修覺得自己已經沒什麼話好說的了。
前面的修女們開始一個個地點名要求病人們排隊,窗戶的清理工作當然也要告一段落——在讓跳舞的艾克從椅子上下來的時候出了一點兒小麻煩——主要原因還是因為瑞克過於笨手笨腳,他慌慌張張看上去極怕自己讓自己唯一的朋友摔下來的後果就是艾克哈衣真的差點兒從椅子上摔下來摔斷自己的脖子——還好烏茲羅克大人及時出現,穩穩地接住了從高高的半空中落下來的艾克哈衣。
相比起瑞克,艾克哈衣雖然其貌不揚但是他的身材卻保持得十分完美——光從背影看過去絕對和曾經的克萊克不相上下,羅修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直到他身後的老頭告訴他,其實艾克哈衣和瑞克本來就是好朋友,一個專業唱歌,一個專業跳舞,然後雙雙組隊進了神經病院。
“聽說他們是這個。”老頭一邊說著一邊露出了個難得猥瑣的表情,他藉著前面的人群擋住了修女們的視線緩緩地舉起了自己的雙手,然後雙手握拳先是碰了碰,之後雙雙豎起拇指,面朝面地勾了勾。
羅修挑了挑眉。
“當然了,只是聽說。”老頭放下了自己的手,“浮屠羅門禁止同.性之間的性.行為,這是明文規定。”
羅修立刻反問:“這是哪門子的明文規定?”
“以為在‘天主十誡’裡,同性行為屬於‘淫.邪’。”老頭一臉莫名地瞅了他一眼,“你反應那麼大幹什麼?難道你是彎的?”
羅修嗤笑一聲,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比甘蔗還直。”
老頭點點頭,欣慰地說:“就算你是彎的,你也不能在浮屠羅門找物件啊——不是殺人犯就是變態狂要麼就是強迫症,放眼看去正常人只有烏茲羅克大人一個,而他,先不論烏茲羅克大人的性取向如何,首先他就……”
“就怎麼?”
“當然是看不上你的。”
“……”
不出於任何私心地說一句,羅修覺得有時候老年人話多起來真的也蠻討厭的。
這時候,在他們的不遠處,愛跳舞的艾克和瑞克正湊在一塊雙雙跟烏茲羅克道謝——男人點點頭接受了他們的道謝之後就幫助他們回到了隊伍他們應該在的位置,期間,似乎感覺到了自己背後射來的某束視線,在將瑞克安排在了隊伍的末端後,男人這才彷彿早已有所察覺一般,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修女那兒的時候,回過頭,衝著這束視線的主人笑了笑。
“……”
羅修轉過身,用自己的手背狠狠地蹭了蹭臉。
與此同時,他聽見站在他身後的老頭問:“休息室裡暖氣開太足?愛麗絲,你臉怎麼這麼紅?”
……
今晚餐廳的氣氛很和諧,自從羅修讓克萊克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之後,周圍的人的胃口似乎恢復到了正常的水準——修女們看上去很高興不用再浪費大量的食物,那些分發完了食物剩下的空桶被她們放置在一邊,多出來的部分食物會放在烏茲羅克所在的餐桌的右下方,那位於餐廳的最前端位置,如果有食量比較大的病人吃不飽的話,可以穿越過整整一個餐廳,自己到烏茲羅克的眼皮底下去,用大桶裡的勺子多取一些食物。
羅修吃完了自己的食物之後,看見他們同桌的一個黑人中年壯男站起來拿著自己的空盤子往取食物的地方走去——這個黑人的名字叫做吉姆,和之前死去的巴萊算是好朋友,因為人身高馬大的,所以除了被克萊克影響的那段時間,平日裡他都會需要用到加餐。
對於吉姆去取加餐這件事本來羅修並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是當他漫不經心地用勺子舀著面前的菠蘿銀耳甜湯往自己嘴巴里放的時候,卻忽然聽見在他前方不遠處傳來了一陣騷動。
似乎是有兩個病人打了起來。
桌子腿劃在地面上發出難聽的“嘎吱”一聲刺耳聲響,緊接著是犯人們的尖叫聲以及修女們呵斥的聲音,很快的,那熟悉的“啪啪”的鞭子聲響了起來,聽上去大概是哪個更年期到了的修女或者是保安已經按捺不住地將手中的武器使勁兒抽打向鬧事的病人——
而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的時候,坐在桌邊的黑髮年輕人卻還是處於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狀態,他專心致志低著頭,注意力似乎完全放在了面前的食物上面,他皺眉撇開甜湯裡被煮爛了的梨塊,將一小塊銀耳塞進嘴巴里,口中的甜湯吞嚥進喉嚨裡——直到一個餐盤擦著他的耳朵飛過去、裡面大概是義大利麵醬的東西飛濺到了他的下巴上,他這才不急不慢地掀起眼皮,將視線投放在雞飛狗跳的餐廳之中——
真的是雞飛狗跳。
此時,吉姆正拼命地揮舞著雙手,彎著腰試圖將騎在他背上瘋狂捶打他的臉的人從身上甩下來——而掛在他身上的那個身材還沒他一半粗的年輕人卻像是完全在他背上黏住了似的,他伸著手,不顧在自己的身後修女們用鞭子將他的背部的衣服抽得爛成破布條露出一道道紅痕,他雙腿夾在吉姆的身上,拼命地從後面用自己的手捶打著吉姆的面部,從羅修的方向,可以清楚地看見吉姆臉上的血正不要錢似的嘩嘩往下流……
餐具、晚餐以及飲品湯汁散落一地,有受了驚的病人捂著臉放聲尖叫,也有人開始大聲哭泣,餐廳裡亂成一團,修女們大呼小叫地嚷嚷著“烏茲羅克大人剛剛走開就亂了套”之類的話,羅修愣了愣,往餐廳的最前端那張餐桌看去,這才發現那個男人確實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餐廳。
而就在這個時候,吉姆忽然轉了個聲,帶著身後的那個年輕人重重往牆上撞去——“呯”地一聲巨大聲響之後,背部被砸在牆上加上前面男人的擠壓讓那個年輕人發出了一聲痛呼,羅修走近了幾步,這才發現原來在吉姆背上的那個人不是別人,居然是跳舞的艾克。
微微眯起瞳眸,黑髮年輕人的視線在周圍的人群裡晃了一圈,果不其然,在靠近最外圍的地方,他看見了胖子瑞克——這會兒,這傢伙正哭得滿臉是眼淚,像是害怕極了似的將自己的拳手塞進嘴巴里,像是要阻止自己放聲尖叫出來……
“這是怎麼啦?”羅修伸手,拉住自己身邊的一個病人問。
“哦,就是吉姆想要去取加餐的時候,卻發現今晚的加餐已經被取光了——沒吃飽當然一肚子火啦,結果往回走的時候,卻看見跳舞的艾克正將加餐取來的麵包悄悄地塞進餐巾裡似乎是準備帶走的模樣,吉姆讓艾克哈衣把麵包給他,艾克哈衣不肯,所以就打起來了。”
“這樣啊。”羅修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地說,“跳舞的艾克那傢伙,看上去並不是很能吃的樣子啊。”
“誰知道呢,有些人看著瘦弱吃的東西可多啦。”那個病人笑得眯起眼了,與此同時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唇,彷彿是在回味什麼美味一般,陶醉地說,“今晚的麵包確實比以往的鬆軟香甜許多——就連我這樣平日裡不怎麼喜歡吃麵食的人都忍不住去取了加餐,哈,還好我動作快,我可不想被吉姆這麼揍一頓呢。”
身邊病人對於麵包的好評讓黑髮年輕人愣了愣——幾乎是立刻的,他就將自己的注意力從不遠處幹架的二人身上收了回來。
他直愣愣地盯著身邊這名跟他說話的病人——直到後者被他盯得渾身發毛,問他看什麼看。
“除了你,還有什麼人覺得今晚麵包不錯?”羅修忽然沒頭沒腦地問。
“大家都這麼覺得。”
“具體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呀。”
“難道不是有一個什麼人,說出了‘今晚的麵包真好吃’這樣的話,才讓你們也有了這樣的感覺嗎?”
那個病人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面前的黑髮年輕人,想了想後他一拍腦門,彷彿恍然大悟一般道:“咦,被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艾克哈衣可就是說過,關於‘今晚的麵包真鬆軟’這樣的話!”
病人語落,然後看見站在他面前的黑髮年輕人的臉色猛地陰沉了下來。
“怎麼了?”他好奇地問。
黑髮年輕人伸出手,輕輕撥弄了下垂落下來擋住了眼前的碎髮,良久,這才拍了拍這名病人的肩膀,用淡漠的嗓音道:“不,沒什麼,總之謝謝你的情報。”
作者有話要說:_(:3)∠)_事情並沒有愛麗絲想象得那麼簡單哇哈哈哈哈哈……
昨天休息了一天,今天滾回來繼續更新,大概就是每週休息一次的節奏啦_(:3)∠)_
勞逸結合嘛嘻嘻嘻嘻求浮出水面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