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跟著那幾個人妖學做手工活，我把這件事跟秋野說了，秋野很高興地跟我打趣道：“行啊，小陽又升值了！”然後沒再說什麼，他最近雖然看若無事，對我也常笑，但我總感覺他有什麼心事，而這心事讓他苦惱、傷感，又無奈。

我每天被那幾個人妖招去，跟著他們學做衣服和道具，我很喜歡做手工，一直都是班裡的手工大王。記得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學校裡流行一陣子中國結，大家買來綵線和珠子編各種各樣的首飾。我學了很多複雜的花樣，每次做好一副手鍊，同學們都搶著要，那時候學校裡每頓午飯才5塊錢，有人願意出30塊錢買我編的手鍊，雖然父母不給我零花錢，但那一年，我成了班裡的大富翁。

教我做手工的幾個人妖帶我很好，總是帶一些不知從哪裡弄來的水果和壓縮餅乾給我吃。雖然我們溝通成問題，但他們會用一些手勢讓我懂他們在說什麼。他們教我教得很耐心、認真，我學的也快，沒到兩天，我已經把所有服裝的做法學會了。每次，我看見人妖衝我露出滿意的笑容時，我的腦海中便條件反射地略過秋野在跳舞時，人妖教練也對他露出滿意的笑容，然後我不自覺地把自己與秋野對比，自我陶醉、自我安慰地想：除了跳舞，其實我其他方面也做得不錯嘛…。不知為何，我不想比秋野差。

管事兒的會定期送來一些裝飾服裝用的各式各樣的漂亮的珠子和綵線，我一個一個地將它們縫到衣服上，做出好看的樣式，有時，珠子和綵線會剩下很多，人妖叫我把多餘的扔掉，但我把它們偷偷地一點兒一點兒地攢起來。手工活很累，有時一忙忙一整天，午飯都略過了，我跟秋野在一起的時間也因此變少了，因為午飯時間，我們根本見不上面，只有晚上，才能見，但話也不多，我們都很累，基本上打個招呼就睡了。

我每天干活的時間變長了，但我仍儘量擠出些時間來。我一抽出空，就用攢起來的珠子和綵線編手鍊，我想親手為秋野做一個，難度大的，能體現我用心的，而且還要最漂亮的。我最終做了兩副那種珠子成螺旋式的由12根長線編成的手鍊，我把手鍊藏起來，不能被人妖發現，更不能被秋野發現，我想在一個特殊的日子給秋野一個驚喜。

秋野開始穿個子，一次，他跟另一個男孩兒到我做東西的房間，急著拿一件剛做好的衣服。我站起來把衣服遞給他，我發現他比之前長高了一截，快比我高出一頭來。他身姿更加挺拔，也比之前結實了許多，更有男子漢的氣概，他劉海長了，被髮蠟固定在後面，穿著塑性的緊身衣，我想到芭蕾舞劇裡面的王子。我真想看他現在跳舞的樣子，一定是英俊、瀟灑…。

秋野跟那個男孩兒出去之前，忽然轉過頭，問我：“怎麼樣？還適應嘛？”

我說什麼都好，謝謝秋野哥關心。

秋野欣慰地點頭，臉上浮出久違了的溫柔的笑容，我彷彿嗅到一股花朵開放的氣息。

秋野最近提不起精神，總給人一種特別疲憊、睏倦的感覺，以前，即使累的大汗淋漓，他都表現的特別精神、陽光，給我堅持的動力，但現在，秋野很多時候表現得呆滯、茫然或是出神地盯著一處死角陷入沉思…，他的心事好像比之前更沉重了，隨之，身體狀況也不是很好。秋葉突然就這樣提不起精神，我有些不安。我想幫秋野分擔些負面情緒與負擔，但秋野到底經歷了什麼？那天，他被單獨叫到坤爺的房間裡去，發生了什麼事？又為什麼坤爺會出現在練舞房裡？不得而知…。

我跟秋野話越來越少，不是我的原因，是秋野他好像不願意跟我說話。我們基本上只能在晚上見面，每次我主動跟他說一天裡發生的事，他從來不提問，只是疲憊地、敷衍地應上幾句，躺在床上，背向我，再就沒話了。我知道秋野在疏遠我，不是我敏感，是他做得太明顯，傻子都看得出來，我不是傻子，自然也能看出來。

我隱約地直覺，秋野並不是討厭我，他不理我的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只是，每次看到他獨自走到窗前，單手托起下巴，望著遠方的夜空，那閃動的目光裡充滿了憂傷與無奈，卻在有人叫他的時候，他馬上做出開朗、樂呵呵的樣子，他在刻意地偽裝自己，我看著，一股酸楚在胸腔裡湧蕩，我在想，秋野是不是想家了。我只能憑感覺猜，因為他沒到這裡之前到底在哪裡，過著怎樣的生活，又是怎麼到了這裡，在這裡呆了多久…我一無所知…我又感覺心痛，心痛秋野，也心痛我自己為何如此無知。

一天晚上，外面下起大雨，雷聲轟鳴、閃電霹靂，窗外忽明忽暗，我感覺屋頂每次滾過黑壓壓的烏雲都好像要把屋頂壓碎，然後閃電劈進來，劈得我們死無全屍。

我有些害怕，下意思地轉身朝向秋野，我忽然發現秋野也沒睡，他捲縮著身子，在被窩裡渾身發抖，抖得厲害。我想秋野是不是也害怕打雷下雨？

我壓低聲音叫了句：“秋野哥！”

秋野沒回應，我拍拍他的肩膀，“秋野哥？”我試探地問。

我覺得秋野有點兒不對勁，我坐起來，看看秋野到底怎麼回事。當我看到秋野確實沒睡，睜著眼睛目光渙散地望著前方，抽動著嘴唇，我有些慌了，我伸手去摸秋野的額頭，並不燒，但滿頭是汗，溼了我一手，我推了推秋野：“秋野哥，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焦急地問，“秋野哥！你怎麼了？怎麼回事？”

秋野忽然壓抑地呻吟了一聲，抓住我的手，抽搐得更厲害，他眉頭緊蹙，好像痛苦地忍受著什麼，他緊握我的手，我的手被他握得發疼，但我任憑他握著，只要他能好受一點…

後來秋野鬆開我的手，胳膊滑落到床上，急促、沒有規律地喘息…

我嚇壞了，我問秋野哪裡難受，想不想喝水，秋野輕輕搖頭，汗像水一樣沿著鬢角流下，在漆黑裡泛著微弱的光星。

我就傻坐在他旁邊，陷入沉默。

外面，雨變小了，沒有了剛剛徹響的雷聲，只能聽到犀利的雨絲落到地面，發出無序卻和諧的踏踏聲音。

良久，秋野喘息恢復平緩，緊皺著的眉心漸漸疏開。

“小陽。”秋野叫我。我愣了一下，秋野虛弱、輕聲地對我說：“我沒事，就是有點兒累了。”

我當然不相信他的話，我感覺他是在故意安慰我。

“剛才…我嚇到你了吧？”秋野有些歉疚地問。

“我…”我不知該說什麼，想了半天沒找到一句合適的話。

“明天還要早起，你要是困就睡吧。”秋野提醒我。

“怎麼會？半點兒不困，我都被這雷給嚇精神了！”我說。

秋野忽然笑起來，溫柔地望著我，對我說：“能陪我到外面坐一會兒嘛？”

我吃了一驚，我沒想到秋野會這麼說，我馬上用力點頭，“當然，肯定行啊！走…走唄！”我已經興奮得語無倫次了，秋野終於主動理我了！有種跟朋友大吵一架，經過幾個月的冷戰，然後朋友主動找我和好的感覺，不過比那感覺還要強烈幾十倍，甚至幾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