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淑飛被坤爺做掉了，一切彷彿恢復了平常，我回到幹活的房間，卻始終心有餘悸，如果他們發現是我乾的，如果當時夏淑飛揪住我，秋野沒攔住他，結果一定不會是這樣，也許我就無聲無息地從人間蒸發了。對夏淑飛的死，我心裡有一種說不明的愧疚感，我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覺得有愧於他，明明是他把我弄到這裡，是他讓我受盡痛苦，我怎麼會有這種心理反應？！他罪有應得、死有餘辜！他害死了多少人！那些人都是白死的？被做成“大件”的女孩兒本應有幸福的家庭，卻被這狗雜種拐賣到這裡，變成行屍走肉我不應該同情他，如果坤爺不弄死他，我也會找機會把他弄死！我調整情緒，繼續做手中的活，可過不長時間，我又會想到夏淑飛，他死前實在是太慘了，被打得遍體鱗傷，一點兒尊嚴都沒有。

晚上，由於坤爺審訊夏淑飛耽誤了我很長時間，我很晚才把手裡的事忙完。我往寢室走，雖然沒有表，但我大概能感覺出來，一定快半夜了，因為我感覺自己困得就是坐在地上也能睡著。

我走到寢室門口，發現秋野站在門口，我停步，有點兒發矇。秋野看著我：“小陽兒，我想問你幾個問題，你跟我出來。”他面無表情地說。

“哦。”我點點頭，不明狀況地跟他走。

秋野帶我來到堆放待處理垃圾的房間，他剛開啟門，我就聞到一股腥臭味，我生理性地乾嘔幾聲，捏住鼻子。被落得高高的垃圾上面蓋著一塊破布，應該是防臭的，但絲毫沒有效果，我一般仍垃圾的時候都屏息把垃圾放進去，關上門，然後長喘一口氣。

秋野讓我進去，他關上門。

我捏著鼻子，忍著噁心問：“秋野哥，你帶我到這裡幹什麼？”

秋野倚在那扇破門上，俯視著我，眼裡是擔心，還有那麼點兒詫異？

“小陽兒，你跟我說實話，瀉藥是不是你下的？”秋野問。

我愣了一下，他怎麼會問我這個問題？

“秋野哥”我不知是怎麼回事，有點兒不願意告訴秋野，我垂下頭。

“是你乾的，對嗎？”

我攥了攥拳，緘默片刻，低聲，很沒底氣地說：“我乾的。”

秋野睜大了眼睛，“你怎麼能做這種事？”

“”我驚訝於秋野的反應，不知怎麼回答。

“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給坤爺下藥，要是真查出來你就沒命了！”

“我不知道。”

“小陽兒，你怎麼這麼不懂事？！”

“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我不想讓別人欺負秋野哥！！”我提高了聲音，我感覺委屈。

“你傷了那麼多無辜的人！”秋野發狠地說。

“我不在乎別人怎麼樣，我只在乎你！”

“夏淑飛死了你知道嗎？”

“他做了那麼多壞事，他害死了多少人？！死有餘辜！”明明我頂著那麼大的風險幫秋野，秋野怎麼這麼不領情？！

秋野非常氣憤地按住我，直直地盯著我的眼睛：“小陽兒，你怎麼能這樣？那你跟夏淑飛又有什麼區別？！”

“我”我氣得都不知道怎麼跟他說了，他怎麼能把我跟夏淑飛比？！

秋野也沒繼續說，他長呼了口氣，鬆開我。

垃圾堆裡間或傳出越來越濃的腥臭味，我想出去，但秋野擋在門口，我就一直低著頭。

半晌，秋野忽然扔下一句話，“夏淑飛是該千刀萬剮，但不應該你去做！”

我不明白秋野的意思，也為秋野的反應而感到心寒，我沉默，只想快點回去休息，可秋野沒有回去的意思。

“你要在這麼臭的地方呆多久？”我不耐煩地問。

秋野沒回答我，他走到垃圾堆前，唰地一下把垃圾堆上面的破布掀開了。那一剎那，我幾乎嚇得魂飛魄散，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夏淑飛的屍體躺在垃圾堆中間，渾身都是血，死的時候眼睛是睜著的，猙獰地看著一處，好像仍然活著，內心積滿了憤怒、怨恨，但他一動不動他死得太慘了

“想想如果他們知道是你做的，你會有怎樣的下場？”秋野轉過身望向我。

我顫抖地靠在門上，嚇得動不了了。

秋野嘆了口氣，無奈，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小陽兒，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你不能這麼做，不應該為了我而玷汙你自己的靈魂！”

“我做那些事之前沒想那麼多，我只是想讓你開心一點兒，因為你什麼都不跟我說”我渾身哆嗦著。

“”

“我知道坤爺欺負秋野哥，我恨不得他死”

秋野發愣地看著我，目光裡卻彷彿閃爍著清澈的水光，暗淡的黃光下，秋野模糊的輪廓柔和地映在我的眼底。

“我從來沒想過要害誰，但只要是讓秋野哥傷心的，我都不想讓他們好過！”

沉默

良久，秋野苦笑，“小陽兒，你怎麼這麼傻？”

過了好長時間，我甚至忘了自己在放滿垃圾的屋子裡，也聞不到難聞的氣味，“如果害死人，真的會玷汙靈魂嗎？”我害怕地問秋野。

秋野愣了一會兒，對我說：“你本意並不壞，你可以對天祈禱，讓天空原諒你啊，是我媽媽教我的。”

我將信將疑。

秋野帶我到後院的空地，讓我雙手合十，仰望星空，然後閉上眼睛，把想說的話告訴天空。

我按著秋野說的做，當我掙開眼睛，我看到漫天的星辰映入眼簾。秋野說的方法，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一種可以讓自己放鬆下來的心理暗示方式，我感覺輕鬆好多。

秋野問：“感覺好點兒了嗎？”

我點點頭。

秋野伸手搭在我的頭上，習慣性地輕輕搓弄著我的頭髮，憐愛地看著我，這時候我感覺他真像個大哥哥。

秋野彎起長長的眼睛，衝我笑，那雙眼，彷彿深邃的夜空，裡面閃爍著美麗的繁星。

一切彷彿又恢復了平常，沒人再提起夏淑飛，坤爺也沒找其他華人跟班，好像世界上不曾存在過夏淑飛這個人，那天的事好像被某種強制的、壓倒性的力量遮掩住，也沒人再敢回想。我有時想，也許世界上滅絕一種生物，大家還會慨嘆一下人類是如何不珍惜自然環境，如何殘忍，導致物種滅絕，但接二連三的生物滅絕，大家就麻木了，家常便飯，有什麼可悼念的？

一天早上，阿蒂到食堂裡找我，說坤爺想吩咐我做些事，並他帶我到坤爺的房間裡去。

我跟隨阿蒂來到坤爺的房間，屋子裡瀰漫著濃烈的尼古丁的味道，坤爺正坐在沙發上吸菸，穿著一件棕綠色的開胸長衫，腰部鬆垮地繫著一個深棕色的腰帶。

我走進房間，坤爺注意到我，他緩緩站起來，端詳著我，好一陣兒，他視線轉向阿蒂，開口：“去把衣服拿過來。”

阿蒂低頭，鞠躬，說：“是。”然後離開房間。

我怕坤爺會提到那天被人下藥的事，我儘量讓自己放鬆，卻不由自主地緊張。

坤爺忽然笑了一下，低沉地問：“以前學過跳舞麼？”

我猛然緩過神，含混地答：“沒有。”

坤爺從茶几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你倒不像是不會跳舞的。”他說。

這時，阿蒂走進來，臂彎裡拖著幾件裙子。

坤爺掃了一眼阿蒂，抬了抬下巴，對我說：“挑一件穿上。”

我隨便拿了一件天藍色的長擺裙。坤爺說：“我們出去，你在這裡換就可以了。”他示意阿蒂跟他一起出去。

阿蒂彷彿有些吃驚，但愣了片刻後，隨坤爺一起出去，並隨手關上門。

我把裙子換上，走出房間，坤爺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我，旁邊的阿蒂也似乎面露悅色，我不太習慣被別人盯著看，心裡難受又慌張，我不得不垂下頭。

過了一會兒，我聽坤爺對阿蒂說：“帶她去練一練。”

阿蒂鞠躬，利落地答：“是。”給我使了個眼色，讓我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