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經歷十個多小時的航線,重新踏上中國的土地之時,坐飛機坐得萎靡不振的時蓮差點沒被蒸熟。
機場外傍晚的太陽也依然火熱,毫不留情地炙烤著大地。
雖然瑞士怡人的氣候十分美好,但時蓮從來是戀家的人,大概這是他打孃胎裡出來頭一次覺得三十來度的天氣特別親切。
坐在回家的計程車上,他把揹包放到一邊,舒展了一下坐得痠痛的腰背,長長地出了口氣:“這就是卸甲歸田的感覺。”
木情幫他揉著腰,順便吃點豆腐,冷不丁地被這句感慨驚呆了:“你的語文老師明明和我是同一個啊?不是體育老師啊。”
時蓮想了想,隱隱也覺得有點不對,他想的是另一個詞,出口卻成了這一個。
“嘖,那麼講究幹什麼,你懂那個意思就行了。”他想不起來,就不樂意想了。
木情樂了:“卸甲歸田是形容軍人的,離開軍隊回家務農,咱家哪裡來的田回家讓你耕地啊?”
前頭的司機也不給面子地偷笑起來,肩膀一聳一聳地抖。
時蓮氣悶道:“拔院子裡的雜草行不啊。”
木情完了一邊,又挪到另一邊:“你是不是想說落葉歸根?”
時蓮反駁說:“我還不是落葉呢。”
木情的手悄悄地伸進他薄薄的T恤衫裡,在精瘦細膩的腰際輕輕掐一把,笑得邪惡:“是啊,還是鮮嫩的小樹苗兒。”
時蓮:“……”
***
兩人到家門口,木情先幫時蓮把東西搬回他家。
開啟門的時候就見林夏在客廳打電話,一抬頭髮現他倆就站在門口呢,高興得聲音都高了八度:“……我估計快到了……哎!這就到了,兩個都在我家門口呢,好好……那你快點啊,就這樣。”
時蓮眼睜睜看著他媽掛了電話就飛奔過來撲住他,還一疊聲地喊著:“小蓮~”
木情看他一臉黑線地瞬間被媽媽抱了個滿懷,撇過頭偷笑。
時蓮提著東西艱難地蠕動著掙扎:“媽,媽!木情也來了!”
林夏當然也看見了,放開自家兒子,又抱了抱木情:“小情一路上辛苦你了。”
嘿,都是一起出去的,怎麼就見他辛苦了?!時蓮一邊聽一邊在媽媽身後吹鬍子瞪眼。
木情彎下腰把頭擱在林夏的肩上裝著乖寶寶的樣子一邊說著沒有沒有,一邊看著時蓮得意地笑。
“對了,聽說您喜歡吃巧克力,這是從瑞士給您帶的禮物。”木情順其自然地掏出包裝精美的盒子遞給林夏。
林夏顯然是十分驚喜,她又抱了抱木情:“難為你這孩子這麼有心,哪像我們家那個沒心沒肺的臭小子。”
從進門開始連連躺qiang的時蓮白眼都快翻到天邊去了,他覺得木情就是他媽眼裡所謂的“別人家的孩子”,不過為了兩人的討好計劃,他只好忍氣吞聲,憋得臉都青了!
“你也別在那裡傻站著,人家幫你拿這麼多東西呢,你也幫人家搬過去,晚上你阿姨叔叔要過來一起吃飯,得快點收拾好了。”林夏收了禮物,轉身就指使自己兒子做苦力。
“知道了。”
兩人又拿著木情的行李到了隔壁,時蓮頭一回送禮物給譚璃,緊張地有些神經質:“你說她會不會覺得奇怪?會不會懷疑什麼?我要怎麼說才合適?”
木情好笑地敲了敲他的頭:“糾結什麼?像我剛才那樣說不就好了,自然一點。”
時蓮吸了口氣:“好,自然一點。”
……
“阿姨,這,這個是我,從瑞士帶回來的特產,呃……巧克力,不知道您喜不喜歡?”時蓮臉上掛著有禮的微笑,努力地把嘴裡的舌頭捋直。
譚璃和林夏一樣的驚喜:“哎呀,還給阿姨帶禮物了,”她也抱了抱時蓮,“當然喜歡了,你送什麼阿姨都喜歡,真乖。”
時蓮被這麼一誇,臉上微微泛紅,眼睛裡也清清亮亮的看著她:“您喜歡就好。”
木情在一邊適時地插嘴:“他挑了很久,一路墨跡得很。”
時蓮知道他的意思,也不好反駁,只好笑一笑。
譚璃看著他,也溫柔地笑起來,神色裡卻隱隱有一抹憂慮。
***
兩家人原先也是每月都會聚餐一下,聯絡聯絡感情,這次就當做給他們接風洗塵。
林夏做了一桌子菜,席間兩家人熱絡地聊著天,聽兩個孩子聊著在瑞士的見聞趣事,長輩們聽得也很認真。
時蓮一直稱讚瑞士的天氣,雖然白天長了一點,但至少不會一出門就感覺要被曬死在路邊。
木情則繪聲繪色地描述每個他們去過的景點、路上的見聞、認識的人,包括長得很兇性格卻很好的旅店店長,到歐洲取材英語又不怎麼好的日本少女漫畫家。到底是學生會磨練出來的嘴皮子,把全桌人的注意力都抓得牢牢的。
“……西庸城堡很大,迷宮一樣,在歐洲特別有名,裡面分成兩部分,上面都是貴族住所,地下是監獄。在上面參觀的時候,蓮還把伯爵夫婦的便池當成了爐灶,朝裡面亂吼亂叫。”說到西庸城堡的時候,木情面不改色地把時蓮的糗事爆出來,引得一桌人鬨堂大笑。
時蓮辯解:“我又沒仔細看介紹,裡面就兩個大窟窿,超級深,”他雙手伸開,做出非常長距離的樣子,“很深的!感覺那麼用的話會便秘。”
木情涼涼地來了一句:“大家都在吃飯呢,不用介紹得那麼仔細。”
時蓮被噎了一下,手尷尬地縮回來,默默地低頭繼續扒飯,大家見狀又笑起來。
木情也看著他笑,又說起下一段旅程。
時蓮間或補充一下他漏掉的事情,又互相說一些對方的糗事,過濾掉那些暫時不能說的事,兩個人一唱一和倒也把旅途說得十分精彩。
比起從前聚餐時的敷衍,這時候的兩人是真的毫無芥蒂地聊得很歡。
餐廳溫暖的燈光把這樣的氛圍襯得愈加溫馨祥和。
“誒?小情手上戴的,是戒指嘛?”
吃過飯,兩家人又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吃水果,林夏本來在餐桌上聽得很認真沒注意,現在才發現他手指上亮亮地套著一枚銀戒。
時蓮心裡一跳,下意識地摸了摸串成項鍊戴在胸口的另一枚戒指。
還沒等木情回答,她又自顧自地說:“也是瑞士買的吧?挺好看的,你這麼修長的手很適合戴戒指。”
木情:“……”
時蓮:“……”
媽媽,你腦回路這麼簡單真好。
這麼一說,兩家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自然發現了他們手上另一樣事物。
“誒,還戴了新手錶呀,看起來一樣呢。”
譚璃就坐在時蓮身邊,便抬起時蓮的手,細細地看那隻表,時蓮老老實實地給她看,心裡卻如擂鼓般百轉千回,雖然他是有試探的想法的,可是如果真的被看出來……
他僵硬地轉著脖子過去看木情,後者卻壓根沒看他,笑眯眯地伸著手給他爸媽看他的手錶和戒指,臉上的表情跟炫寶似的,就差沒急吼吼地跳起來說這是你們兒子送我的定情信物了。
“瑞士手錶也是很有名的呀,小蓮戴上很好看。”譚璃點點頭讚賞,時蓮也回一個微笑。
隨後她又轉向自己兒子問:“你怎麼突然想到買戒指啊?”
時蓮剛放下的心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木情抬頭看著她,臉色如常,笑道:“我路過銀飾店,覺得挺喜歡的就買了。”
嗯,挺正常的,就跟路過餐館,覺得餓了進去吃一頓一樣。
時蓮是這麼想的,可是譚璃卻接著說:“你別是跟誰私定終身了吧?”
時蓮剛吃下去的蘋果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