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寒之

我跟著楚川來到了主臥，不禁有些詫異，楚川忙著進屋，沒有顧及到我，薛公公上前道：“小殿下沒有母妃，殿下便父代母職。奴才們不能喝主子住在一個院子裡，小殿下的房間離這兒有些遠，主子便吩咐乳孃白日將小殿下抱到這裡照顧，主子的書房就在隔壁，方便隨時看顧小殿下。”我點了點頭，楚川，是個好父親呢。我不禁想到前些日子這位小殿下的生辰，在宮裡，除了德高望重的人可以有忌日以外，所有人的喪事撞上大喜日子，都得迴避。不知道，這位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殿下，他日是否還會記得，他的生辰，便是他母親的忌日。

我收回了心思，看向了主臥，薛公公上前道：“公子不進去嗎？”琴娘道：“公公說的哪裡話，這裡是殿下的主臥，公子若進去，豈不壞了名聲。”薛公公有些為難，不知道是該在外面陪我，還是進去幫忙。看出他的遲疑，我道：“公公不必管我了，去幫殿下吧，我在屋外候著便是。”“是。”薛公公應下之後，連忙進去。

過了一會兒，嬰兒的啼哭聲逐漸清晰，就見楚川抱著孩子走了出來，身後的薛公公和乳孃把搖籃也搬了出來。楚川溫柔的哄著懷裡的孩子，孩子卻是哭個不停。看到楚川眼底的寵溺，我不禁在想，楚川的正妃去了，卻不見他傷懷，可見他們夫妻感情一般，可對孩子，血濃於水，楚川卻是極盡疼愛的。我想起了母親的懷抱，楚桑給我的，就是那樣溫暖、幸福。

鬼使神差般的，我走了過去，“殿下，子馥可以抱抱小殿下嗎？”楚川一怔，我不禁懊惱自己的嘴快。但是楚川並沒有生氣，笑著把小殿下遞給我，我連忙伸手去接。

其實，我不甚喜歡小孩子，雖然我也是個孩子，但我心裡總是覺得比我小的孩子吵鬧、頑皮、討人厭，但是迫於小姑的yin威，我幫她帶過小妹。想到小姑和小妹，小妹那麼小，就被處死了……突然，我的臉上多了一隻小手，我一顫，對上楚川擔憂的眼神，我才發現，我竟落淚了。抱在懷裡的小殿下不鬧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我，他的眼睛，很像楚川。他摸著我的臉，笨拙的樣子很是可愛，我忍不住破涕為笑。

然後，這孩子便笑了，銀鈴般的笑聲，很是動聽。他很黏我，一放手就哭，我想，這個孩子，對我而言，是個例外吧。抬起頭，看見楚川溫柔的眸子，我別開了頭，楚川也不惱，溫柔的摸著孩子的頭。

過了一會兒，我的手臂就痠麻得緊，楚川示意我放下孩子，乳孃把搖籃挪到了陰涼的地方，楚川扶著我過去，我才準備放下孩子，他就再次哭鬧起來。楚川板下臉，“別鬧，聽話！”孩子哭得更兇，我忙道，“小殿下還只是個孩子，別兇他。”楚川無奈，想著招了招手，薛公公就讓人手腳麻利的搬來了躺椅，楚川拉我過去躺下，孩子就窩在我的懷裡，躺椅上墊了狐裘，很是舒服。

孩子見我不放開他，便停止了哭鬧，使勁兒蹭我。楚川笑了，突然有個小太監跑來對楚川附耳說了幾句話，楚川便出了院子。琴娘則跟著薛公公去沏茶，我低頭一看，這小傢伙兒竟然在我的懷裡睡得十分香甜，抵不住睏意，我也慢慢閉上了眼睛。

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孩子也睡在我的身邊，楚川則在軟榻的矮几上看著摺子，見我醒來，他忙過來，“還困嗎？”我不解的看向周圍，他笑道：“放心，不是我的房間，是客臥。”我在心裡鬆了口氣，“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已經二更了。”“什麼！？”我驚呼，就要翻身下床，他連忙按住我，“無妨，我已經讓薛曉去見過太后了，說墨兒黏你黏得緊，今天你就在這兒歇下了。”聽到這些，我鬆了口氣，但心神已經亂了。楚川對我百般示好，如今已是人盡皆知，怕是，早已傳到楚桑那裡去了吧。想到這些，我心亂如麻。

楚川沒有想那麼多，他招手叫來薛公公，不一會兒，宮女們就魚貫而入，手上端著晚膳。我手上有傷，楚川給我穿上鞋子，扶我下了床，乳孃則上前小心的抱走了孩子。我看著乳孃離開的背影，“小殿下的名字叫墨嗎？”“嗯，他們這一輩是瀟字輩，瀟墨。”我瞭然的點頭。

坐下後詫異地看到楚川也拿起了筷子，“殿下還沒吃嗎？”他輕笑，“不是很餓，想和你一起吃。”我愣住了，他往我的碗裡夾了好些菜，下意識的問出口，“若是今夜我沒醒呢？”他一愣，笑道，“呵，我沒想這麼多……”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快吃啊。”在他的催促聲中，我慢慢地吃了起來，卻沒什麼胃口，味同嚼蠟。

吃著吃著，他忽然就說：“別整日叫我殿下了，多疏遠啊，按輩分，我是你表哥，叫哥哥吧。”我沒有做聲，搖了搖頭，他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吃完飯以後，宮女們收拾了殘局，薛公公抱起楚川的摺子，楚川拍了拍我的頭，兩個人便一起離開了。琴娘服侍我洗漱以後，我重新躺了下去。但是，我又失眠了，腦子裡面亂七八糟。

第二日，我醒來的時候，楚川已經去上朝了，瀟墨還在睡，我突然覺得心裡難受得緊，簡單洗漱後，拉著琴娘就往常寧宮跑。

回到常寧宮，太后剛起，見我也沒說什麼，只是看我臉色不太好，想是換了個地方認床睡不好，讓我去休息，說是今日就不練馬術了，我趕忙謝恩退了出去。我知道，琴娘有話想和我說，但是她還是忍住了，我沒有心思管她的想法，她想說，便會說。我躺在床上，腦袋沉重，聞著安神的薰香，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下午起身的時候，薛公公就面帶急色的來了。一問之下才知道，今天一早楚川就被皇帝派去巡視外城，偏偏瀟墨又哭個不停，奶孃怎麼哄都沒有用，但是肅皇貴妃在禮佛，誰也不敢去打擾，情急之下，薛公公就來找我。說是要是瀟墨哭壞了，他們所有人都得腦袋搬家。說實話，我的家人都死了也沒有人來過問，他們死不死，與我何干。我想了想，無奈的嘆了口氣，跟著去了。在我心裡，瀟墨，還是佔了一點位置的，畢竟，這是我第一次喜歡小孩。

若不是瀟墨尚小，我都要懷疑他是故意的了，我一抱過他來，他立馬就不哭了，還笑的歡快，弄得我很是無奈。到了晚上，楚川回來的時候看見我，就是一愣，聽到薛公公的解釋，他溫柔地拍了拍瀟墨的腦袋，“臭小子，小小年紀，就這麼好色啊。”聽到他的打趣，我不禁紅了臉，心裡罵了他幾十次，混蛋，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啊。

晚上，楚川留我吃了飯，只是我再不敢留宿，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