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散之

他一把把我拉進懷裡，拿外套罩著我，摟著我快步往亭子走去。走到亭子裡，他用袖子替我擦頭髮，卻發現越擦越潮溼，一臉鬱悶。我輕笑出來，他看著我，我拉住他的手，用臉蹭了蹭，“不生我的氣啦……”他無奈的嘆氣，我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楚川，對不起，我只想著楚宸了，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是我不好，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嘛。”看著我撒嬌，他無奈的抱緊了我，“我哪裡捨得生你的氣，我是在生自己的氣，這麼不爭氣，總是被你牽著鼻子走。可是，我又偏偏喜歡這種感覺。”“嘻嘻……”

楚川用手攏了攏我的頭髮，我看著他，“楚川，就聽我的好不好？”楚川沉下臉色，我摟著他的腰，“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捨不得我，可是，楚宸他們真的太辛苦了，他們已經沒有任何的退路了，他們相信我們，把他們的未來交付到我們的手上，我真的不能冒一點險的。”看著他陰沉的臉色，我在心裡吐了吐舌頭，我靠在他的懷裡，“我的楚川如此珍視我，為了他，我也會對自己加倍的好，不讓自己受到傷害，讓他心疼。”

楚川摟著我的雙臂收緊，他把臉埋在我的髮間，半響，他才悶悶的道：“什麼都讓你說完了，我還能說什麼，你說什麼，我都會照做。”我閉上了眼睛蹭了蹭他的胸膛，“太后最近很喜歡佛經，說是得空要好好教教我，我可以藉此說我想學，每日都去常寧宮學習，這樣事發那天，我也有不在場的理由。”楚川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好。”

第二日，我和楚宸起了個大早，送博曦雅離開皇城，可是我知道，楚宸和他，一定是一夜沒睡。一路上，我們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博曦雅的行李很簡單，只有他身後揹著的古琴，他的背影，充滿了決絕的味道。我忍不住看了看楚宸，他的臉上沒有表情，我不禁搖頭。

到了皇城的偏門，禁軍統領已經在那等候了，內務總管交給禁軍統領皇帝的手諭以後，統領就吩咐打開了偏門，然後他們就安靜的等在一旁，等著我們告別。博曦雅轉過身，對著我們抬手作揖，“就此別過。”楚宸和我撩開衣襬單膝跪下，博曦雅面無表情的看著我們，然後轉身朝外面走去。

楚宸張嘴，哼起了博曦雅故鄉的小調，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哼錯。宛轉悠揚的鄉間小調，在寂靜的皇城中顯得格外突兀。博曦雅沒有停頓，沒有回頭，挺直了腰板走著。我和楚宸一直跪著，一直到他的背影越來越模糊，最後消失不見。內務總管迎上來扶我們，我擺了擺手，自己扶起了楚宸，然後拉著楚宸回了司琴苑。

最後，我們把日子定在了皇后的壽辰那天。

那天要辦宴席，宮裡宮外的賀禮絡繹不絕，盤查雖比平時嚴，但卻因為人多，少了一兩個，不會有人太在意。而且那日，楚川例行要去城外巡查，剛好可以帶楚宸出城。加之我要去常寧宮，楚川也要趕回來參加晚宴，所以我們把時間定在了早上。按照慣例，皇后會打賞後宮，每個宮要派兩個宮人去領賞賜，往年都是皖涴和香汐去，這次也讓她們去，也不突兀。

楚宸離開的前一天晚上，我們兩個躺在床上，握著彼此的手。不知怎麼的，我的眼淚竟然無聲的流了出來。我翻了個身，把頭埋在楚宸的頸窩，輕輕地蹭了蹭。楚宸輕笑出來，溫柔的摸著我的頭髮，拉起我的一隻手，放在了他的小腹上。“等寶寶大了，我一定會告訴他，他有一個很疼他的小叔。”“嗯。”“等你和楚川有了孩子，你也一定要告訴他，他有一個很疼他的伯伯。”“好。”

“子馥……”“嗯。”“明日一別，此生，就是永別。”我的手用力，抓緊了楚宸的衣襟，“這世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閉上了眼睛，眼淚滑進了他的頸間。楚宸摟緊了我，“第一次見子馥，我就覺得這世上怎麼會有那麼漂亮的孩子……”楚宸的聲音也有些哽咽，“子馥，你要記得，我並不希望你做到什麼出淤泥而不染，在這紛雜的深宮中，還能孑然獨立，高潔灑脫……我知道，子馥有很多事情是要去做的，那些事情……也許子馥並不希望我看到……”

“子馥只要記得，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在我的心中，子馥都是這世上，我最喜歡的人……所以，不要怕被這些紛雜汙染，也不要管自己做的事，會不會讓人討厭……你只要記得，永遠守住自己心裡的信念，永遠記得自己最初的時候，想要的是什麼……然後一直照著這個方向走下去，就好了……沒有人可以為你點燈，照亮所有你想走的路，能做到的，只有你自己……你要不停的回頭，不停的看看，自己有沒有偏離原來的路……這樣，就可以了……”

“這是我對子馥唯一的要求……”“嗯……”“不管以後我和他，過的會不會如我們希冀的那樣，神仙眷侶……但是，我絕對不會後悔今日的選擇……因為我選擇的，不僅僅是他，而是這十多年來，我一直夢寐以求的心願……如今，這個心願就要實現了……”我的淚就像斷線的珍珠一般，不停地掉。“所以，我也希望，將來，不管發生什麼事，子馥都不要後悔現在做的選擇，因為，你即使後悔，也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一旦選擇了這條路，就要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下去……”“好……”

第二日，我親手替楚宸換上了太監的衣服，親手替他束起了他的頭髮。楚宸看著我，我輕輕一笑，然後我們抱在了一起。過了一會兒，敲門聲響起，楚川推門進來，看到我們抱在一起，別開了頭。又過了一會兒，薛曉跑進來，小聲道：“爺，都已經備妥了……”楚川看向我們，我們放開了彼此。

我給楚宸整理了衣襟，然後踮起腳尖，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楚宸，去吧，不要回頭，你要記得，你現在是要去追求你的幸福了，這條路上，容不得回頭，所以，千萬不要回頭。”楚宸溫柔的摸著我的頭，點了點頭，“嗯。”說完，楚宸便轉身，大步朝外面走去，楚川揉了揉我的頭髮，跟了出去。我看著楚宸的背影一點點變淡，是的，楚宸，就是這樣，不要回頭……

估摸著楚川和楚宸已經出了外城，我站起身，準備去常寧宮，這時候，楚歌卻來了。我皺眉看著她，她走進來，徑直從我旁邊走過去，小心的摩挲著楚宸屋裡的所有擺設，然後看了眼床上昏死過去的“楚宸”，她的眼眶似乎紅了，“他走了……”我低眸，“是。”她深吸了一口，“呵……真好。”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時候，琴孃的聲音響了起來，“主子，太后身邊的張公公來了。”我一愣，我們對視一眼，我抬手示意她躲起來，理了理衣服，我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