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鳴之

等到信被打溼了，我才發現，自己竟然哭了。我撲在床上，把頭埋在那件雪貂襖裘上，輕輕地蹭了蹭，我也想你了……

送禮的太監說貢品和禮物已經送完，他要趕回去給肅王覆命，我連忙回房給楚川寫了一封信，讓他帶回去。看著他們離開瓊蘭宮的背影，我的心已經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雲遠，易雲能來？

皇帝大擺家宴，慶祝新年，可是似乎註定新的一年是多事之秋似的，這個年，沒有人過得安穩。年三十的家宴上，所有人舉杯談笑的時候，信使傳來了一個大訊息。明山雪崩，山下城鎮具毀，百姓死傷無數，皇帝震怒。明山離京都只有幾百裡之遙，算是近的。

皇帝猛拍桌子，“當地的官員呢！？”信使整個人匍在地上，不敢抬頭，“回稟陛下，明山山下的荷塘鎮的縣令縣丞全部死於雪崩，而易州，易州州司，他，他……”“說！”“他連夜潛逃了……”皇帝瞪大了眼睛，把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掀了下去。我們都被嚇壞了，連忙起身跪了下來，“陛下息怒……”

“息怒！息怒！你們讓朕息怒！朕現在怎麼息怒！”說完眼睛中閃過狠戾之色，“來人吶！馬上給朕全國通緝這個州司！朕要將他碎屍萬段！”所有人都不敢說話，這時候，有人推了推我，我蹙眉，轉過身看，竟是那庭傅！那庭傅給了我一個眼神，我蹙眉，這是楚川的意思？他搖頭，我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我咬緊嘴唇，我明白那庭傅的意思，他希望我能做一個配得上楚川，能對楚川有用的人，但是這樣做，風險很大。若是楚川，決計不會讓我這麼做，可是一想到很多事情，我硬著頭皮走出了人群，在大殿中央掀開衣襬跪了下來，我磕了一個頭，“陛下息怒。”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完全不能明白為什麼我要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肅皇貴妃也用責怪的看著我。可是我知道，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一定不能錯過。我抬起頭，直視皇帝，發現皇帝也在看著我。我藏在袖子裡的手握成了拳，“陛下，為今之計，雖要捉拿罪臣，但補救是最緊要的事。子馥知陛下是愛民如子才會震怒，所以斗膽請陛下三思。”

逍宇將軍蘇百錫站了出來，“現在雪崩已經發生了，還能補救什麼，那個州司既然棄百姓離去，就該被千刀萬剮！”我努力平復下心中的恐懼，“陛下，子馥並非說不抓罪臣，而是先緩一緩。將軍說沒有什麼補救措施，可是子馥確實想到了。”蘇百錫眯眼，皇帝坐了下來，“哦？說來聽聽。”

我深吸了一口氣，“以往發生天災，朝廷一般是救災賑災，但是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有成效。但是賑災的糧食一層層發下去，不僅延誤了救災，而且難免出現中飽私囊之輩，往往受苦的是百姓。”皇帝點頭，蘇百錫不服氣，“你誣衊朝廷命宮！”皇帝擺手，“讓他說下去。”“子馥並非汙衊朝廷命官，陛下治理天下有方，慧眼識人，採用之人，自然是可信之人。”“那你還說他們會中飽私囊？！”

“將軍，您可知人心善變？”“這……”“陛下提攜他們之時，勢必是看到他們正直忠心，能為天下效勞，才錄用他們。但是人心善變，他們若是心生邪念，那我們又能如何？”“額……”

我不再理他，轉過頭看著皇帝，“據子馥所知，易州物產豐富，每年收成極佳，當地的糧商也是全國有名的。朝廷賑災多用錢糧，運送不變，不如用撥下一筆銀子，交給陛下信任的官員，讓他快馬加鞭趕到易州，用平日的價格購得糧食和，棉被，親自發給百姓賑災。一來，防止糧商和棉商借著天災惡意抬價，二來，陛下的天恩落到每一個受災的百姓身上。即使天災無情，但是陛下有情，這份恩德，一定會如暖陽一般，照到每個災民的心裡。而且，子馥相信，天下糧商一定也能感受到陛下的良苦用心，糧價一定會只跌不漲。”

我眼睛瞟到丞相封朝讚許的摸著鬍子，我心裡鬆了一口氣。蘇百錫又站出來，“你既然說人心善變，那你怎麼知道派出去的這個官員不會中飽私囊！？”我皺眉，你是要跟我較勁兒到底了？

這時候，丞相站了出來，“陛下，微臣以為，子馥公子方法可行。”丞相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開始議論起來，皇帝一拍桌子，所有人連忙安靜下來。丞相慈祥的看了我一眼，“微臣不才，推薦自己的兒子去做這件事。”“！”舉座譁然，誰都知道，丞相鐵面無私，自己的獨苗兒子考了榜眼，直接把他扔去做了偏遠山林的小縣令，讓他從底層做起。丞相的兒子也夠爭氣，沒幾年就做出了政績。皇帝給他升官，丞相拒絕，皇帝就把他調回了帝都做縣令，一時間，帝都的治安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如今丞相推薦自己的兒子，是要力挺我？

丞相等所有人議論夠，才道：“微臣願以向上人頭替小兒擔保。”丞相和他兒子都是全天下有名的兩袖清風，此話一出，誰也找不到反駁的話。我看向皇帝，皇帝的眼裡盡是讚許，見丞相保我，便應下了我的提議，馬上派人著手去辦。我鬆了一口氣，看到肅皇貴妃讚許的眼神，我知道，自己贏了。

宴會散席，那庭傅衝我點了點頭，便離開了。我感到一陣刻骨的寒意，轉過頭，卻發現楚桑背對著我離開，我咬緊嘴唇。琴娘上前扶住我，“主子……”“沒事……我們回去。”“是。”

這就是我的便利之處，我雖是束子，但我是個男人，我可以干政，但是皇后不同，儘管她暗示蘇百錫出來為難我，但終究不能幹政，只得恨恨的坐在那裡。

我的提議很快就起了效果，皇帝如此賑災，全國糧商不但不能抬價，還只能降價迎合皇帝的愛民如子。百姓們這回是一點剋扣都沒有的就分到了賑災的所有東西，感激涕零。往年每每天災必發生的也沒有發生過半次，大家都在感激皇帝的英明。

皇后很不高興，於是全天下的糧商都知道這個主意是我出的，所有人都恨死我，巴不得我死，肅皇貴妃告訴我，她還煽動他們買兇殺我。可是馬上這個訊息也傳到了全天下百姓的耳朵裡，他們紛紛給我立起長生祠，祈禱我長命百歲，甚至還圍攻糧商，說是我有半點損失，必然將他們挫骨揚灰，所有糧商都嚇得紛紛閉門不出。

我知道，這一定是楚川做的，不管他在哪裡，他都在保護我。肅皇貴妃雖然怪我魯莽，但是看到我爭取到丞相的讚賞，也沒再板著臉。

皇帝很是高興，下旨賜封我為寧侯，很多人站出來反對，皇帝根本不予理會，丞相也站出來附和皇帝，最後皇帝決定等明年我的及冠禮一過，就正式行我的冊封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