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諾之

第二日，我起了個大早，琴娘替我梳頭，看到我慘白的臉色，她的眼眶紅了，我搖頭，看著鏡中憔悴的自己，我沒有告訴她，昨天夜裡，我輾轉難眠，好不容易睡著了，夢中卻都是親人們慘死的樣子。“少主。”聲音在帳外響起，“何事？”“將軍請您去帥帳。”“知道了。”我起身，出了帳門。

我和蔡宥坐在帥帳中，不一會兒，腳步聲響起，我看到了朝思暮想的身影，被兩個人押著，蒙著眼睛，慢慢的向我們走來。蔡宥看我，見我頷首，他一揮手，兵士就給楚川鬆綁，解下布條。楚川眯著眼，適應了光線，見我一喜，忙著就要衝過來。蔡宥身形一閃，攔住了他，“好久不見，肅王爺。”楚川愣住了，皺眉，“蔡將軍！？”蔡宥冷笑一聲，“真是難得，王爺還記得蔡某。”

楚川看向我，在看看四周，心下了然，“蔡將軍……”蔡宥抬手打斷他的話，“相信蔡某不說，王爺也瞭然於心了。不錯，少主是我派人劫的，我們已經相認，少主已經決定與我們共進退，王爺要攻山的話，奉陪到底。我們人數雖不及王爺的軍隊，但呂家軍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楚川無奈，“將軍何苦如此，有事好商量。我已經答應子馥，一定會替岳父報仇……”

“報仇？”蔡宥冷笑一聲，“真是好笑！元帥可高攀不起你這樣的兒婿！”蔡宥看著他，“再說，你想怎麼替少主報仇？殺了那個狗皇帝嗎！？”楚川沉下氣，“將軍，雖然父皇沒有查明真相就定罪於岳父……但是我一定會查明真相，還岳父清白，手刃奸賊的……”

“手刃奸賊？你要怎麼手刃？”楚川愣愣的看著我，“子馥……”我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抬頭看著他，我抓住他的衣襟，“楚川，你知道嗎，張穆做的一切，全是皇帝授意的，皇帝才是幕後主謀。”“！”楚川震驚了，站不穩後退幾步，我上前一步，“功高震主，你沒聽過這四個字，我告訴你，功高震主！”我抓住他的衣襟，用力，“就為了這四個字，這麼多年他一直處心積慮害死我爹，我爹一生戎馬，忠肝義膽，上對得起朝廷，下對得起百姓！憑什麼他要揹著罪名死去！死了也不得安生！只能做永遠的罪人！憑什麼！”

我像發瘋一樣搖晃著楚川，“子馥……”楚川抓住我的肩膀，眼睛裡盡是複雜的情緒，“為了給我爹報仇，蔡叔叔才舉兵譁變，結果我們兩家，都被處以極刑！你知道我接到聖旨，被帶進宮的那一刻我是什麼心情嗎！我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我每天守著冷冰冰的靈堂，漠然的看著他們毀了爹爹的靈位，看著母親被帶走，葬入皇陵，我是什麼心情嗎！所有人都可以肆意的侮辱我，就是因為我沒有爹孃，我爹孃都是罪人！”

楚川輕微的顫抖著，我渾身的力氣都像被抽乾一樣，他連忙抱住我，我癱軟在他懷裡。我死死的拽著他的衣襟，“我原本以為，皇帝只是劊子手……可是，可是他才是主謀……真正想要爹孃的死的……是他……是他啊……”“子馥……”我瞪著他，“楚川，是你爹……你爹殺了我全家，是他殺了我全家！”楚川恍若雷劈，跌坐在地上。

我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楚川，我誓殺皇帝，以慰我呂家上百口亡靈！”楚川愣愣的看著我。

我轉身背對著他，“撤軍，放我們離開。”聽到我要離開，楚川終於回過了神，從地上爬起來從後面抱住了我，“不！子馥！我不讓你走！”我冷笑，“那好，那就開戰吧。”他的身體僵住了，“要麼，放我們走……要麼，拼個魚死網破……”“！”楚川看向蔡宥，蔡宥一臉決絕。楚川沉默了很久，半響，他緊緊的抱著我，“寶貝……”話落，他一把摟住我，搶了兵士的劍往外衝，蔡宥大駭，連忙追了出來。

楚川並沒有想帶我離開這裡，他在帳外停了下來，所有兵士團團圍住了我們，蔡宥大怒，“弦月楚川！馬上放開少主！”楚川笑了，笑的那樣哀傷，他環顧四周，俯首看著懷裡的我，我皺眉看著他。

他對蔡宥道：“蔡將軍，當年你帶走了一萬兵士，如今，還剩多少？”蔡宥蹙眉，“人剩的不多了吧，剛才一路過來，我雖看不見，可耳朵卻聽了個真實，你們現在，最多隻有四五千人了吧……”蔡宥沉默不言，我知道楚川猜中了。“將軍，只憑這四五千人，您如何與整個絃樂王朝的軍隊作對。”“這……”

楚川嘴角勾起，“這麼多年，你蟄伏不出，就是因為這個吧。”“……”“你能劫下送親的隊伍，是因為那不是正規的軍隊。”蔡宥沉下氣，別開頭。“這些兵士是呂家軍的精銳，但他們只是士兵，不是武林高手，更進不了高手如雲的皇城，你們就是想刺殺父皇，也辦不到。”“是又如何！”“就憑這樣，你還想帶走子馥？你怎麼替他報仇，不過是空口白話罷了，今日你們若是離開，父皇必然察覺，你不過是把子馥帶上了逃亡的路罷了！”“我……”

“幾年前你魯莽一次，害的父皇落實了元帥的罪名，元帥一家和你一家，滿門抄斬！如今，你還要再魯莽一次，害死子馥嗎！？”“……”看到蔡宥被他說得啞口無言，我心下知道他沒有說錯，可是我不能輕言放棄，“是又如何，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楚川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憐惜，他輕輕的摸著我的臉，“傻瓜，只要是你說的，我都會做啊。”我皺眉，蔡宥道：“你說的這些都是事實，可是你是仇人的兒子！我們就是死也不想跟你扯上關係！”

楚川突然放開我，後退一步，撩開衣襬，雙膝跪下，我嚇得後退一步，所有人都愣住了。“子馥，我喜歡你，從我第一次見你，我就喜歡你。”我別開頭，“我喜歡你，不管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他看向蔡宥，看向所有的兵士，“蔡將軍，呂家軍的眾位將領，你們想報仇，可是勢單力薄，如何對抗整個王朝！”所有人都沉默了，楚川慘然一笑，“請大家，相信我對子馥的真心……”

他右手持劍，左手握住劍身慢慢的抹，暗紅色的鮮血一滴滴落了下來，我捂住嘴巴看著他，他的左手在尖端處停了下來，，鮮血不停地淌下來，“今日，當著所有人的面，弦月楚川在此，立此血誓，對子馥一片真心，日月可鑑。為子馥，大逆不道，弒父殺兄，無怨道哉！”“！”我腦子裡一片空白，不敢置信的看著他，“若違此誓，天誅地滅！”他一用力，劍斷成了兩截。從頭到尾，他的眼睛裡，只有我一個人。

我想上前，可是腳步卻邁不出去，我別開頭，不敢去看。楚川對蔡宥道：“你們做不到，可是我做得到。”蔡宥震驚的看著他，半響，才道：“我憑什麼相信你，那可是你親爹。”楚川看著我，“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宅心仁厚的君子，就算是喪心病狂，我也只想留住我喜歡的人。”蔡宥蹙眉，“別想了，你們也只能相信他了。”話落，一個白色的身影從角落裡竄出來，扶住了楚川。